“潑婦,若不是看在你有身孕的份上,今日就該一紙休書打發了你!”賀云文氣恨的想著,一邊磨牙:“以后你這破院子,巴結爺,爺也不來了!”
幸好賀家院子大,這般爭吵才沒有被人聽去,否則他大少爺的臉要往哪放?
他回頭看看,侍畫跟在他身后一聲不吭,想這廝既不知道勸架也不知道打岔,遠沒有之前的侍書伶俐。
想到被無辜燒死的侍書,又想到崔姨娘。
原本對她的怨恨隨著她的逝去又少了很多,他腳步頓了頓,往崔姨娘的院子走了去。
院門已落了鎖,門口雖有人打掃,卻還是透出一股子凄清來。
賀云文此時滿腦子都是崔姨娘的好,她性子柔順,從來不會嫌棄自己一事無成;自己出去跟同好喝酒,回來滿身酒氣,她最多淚汪汪地勸自己要注意著身體。
哪像李如蘭!滿嘴都是上進銀子當官,俗不可耐!
可惜斯人已逝,賀云文想到動情處,眼里竟然泛起了淚花。
不思量,自難忘啊,賀云文長嘆了一口氣。
“翠兒!翠兒!你可是太糊涂了啊!”他低低說了一聲。
身后侍畫悶悶的說道:“大少爺,遠處來人了。”
兩個婆子拿了灑掃的工具往這邊走,賀云文心里一緊,忙快速眨了幾下眼睛,將眼里的淚花擠掉,也沒看那兩個婆子,帶著侍畫出門去了。
兩個婆子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道:“剛剛那是大少爺吧,唉,崔姨娘病逝才幾個月,怎么覺得已經好久了。”
崔姨娘的事,除了幾個少有的知情人,滿府的人都以為那個羞怯小心的姨娘是病逝。
“大少爺倒是個多情的人兒,我瞧他剛剛的樣子,像是在抹淚呢。”
“也確實怪可憐的,她這一走倒罷了,留下個小少爺,唉,幸虧有老夫人那里照顧著。”
“誰說不是,要不怎么說紅顏薄命呢。”
“你從哪學的酸文”
這一番打擊下來,如意館賀云文也沒心思去了,打發侍畫先回府,自己就在街頭渾渾噩噩來回走著。
賀府原先搬來的時候,周圍還是些農田。
許是瞧見賀府占地廣又修建的舒服,這些年陸續又搬來了幾個大戶人家,商人也逐利而至,倒是熱鬧起來。
出了門口一二里處,不僅有酒樓,更有車馬行、米鋪、之類的商鋪存在。
有些進城的鄉下人不愿意再往內城走,抓緊時間賣些山貨,就停留在這里,聚成了一個小小的集市。
往日里賀云文是不愿擠在這人群中的,有這個時間,大少爺肯定叫上馬車直奔目的地而去。
可李如蘭的話跟冰刀一樣的戳過來,再加上心里多少有些懷念崔姨娘,賀云文覺得,自己很需要這些人間煙火氣撫慰一下。
但被來往行人踩了兩腳后,賀云文頓時耐心全無,偏又被擠到了人群中間,只得一邊推搡一邊往旁邊走,心里的悲涼之色被擠了個干干凈凈。
“誒?這不是,這不是賀兄嗎?”
賀云文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費力的回頭望去,見一青衫男子執了扇子嘴角含笑的看著他,似是十分驚喜。
但此人十分面生,賀云文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只能尬笑道:“我這記性不好,兄臺是?”
“小弟是王子豪啊!賀兄認不得小弟,小弟卻認得你,哈哈,當年賀兄可是我輩讀書人的佼佼者,小弟只有仰望的功夫。”
兩人說著話,中間又被擠進來幾個人,于是只能一邊扯拉著出來,一邊接著說。
“只是小弟那科未得中,家里又有些事,只待來年再考了。”王子豪聲音低了下去。
被打擊了一天的賀云文突然被人吹捧了一番,心情變得十分好,再看這王子豪就生出幾分同情,出言安慰道:“我看賢弟一表人才,來年必定高中。”
王子豪呵呵笑道:“這可要借賀大才子吉言了。相請不如偶遇,今日碰見大哥真是意外之喜,大哥給小弟個面子,今日跟小弟一醉方休可好?”
賀云文猶豫了一下,若是往常他必定會毫不猶豫答應了,可此時耳邊又響起李如蘭譏諷的語氣:“不都當你是冤大頭么?”
他就多想了想,莫不是此人也是來打秋風的?
但打量了一番,這王子豪穿得衣料看起來不錯,還掛了價值不菲的玉佩,看起來倒不像啊,他一時犯了難,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下來。
王子豪對他的打量似無察覺,伸手拉了賀云文道:“先說好,今日兄弟會鈔,大哥千萬不要跟兄弟爭。”
賀云文放下心來,心里把李如蘭又怒罵了一番:“沒來由說那些話,嚇得大爺差點失了態。”
臉上卻泛出一絲笑意,假意推辭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改日愚兄來請兄弟才是。”
這一來一往,兩人似是熟絡了起來。
王子豪將扇子遮了嘴,俯到賀云文耳邊輕輕說道:“我知道一處地方,是西域來的胡女,不如賀兄帶我見識一番?”
他拿眼盯了賀云文,見他眼睛眨了眨,不由得在心里暗笑,又問道:“如何?大哥就可憐可憐兄弟沒見過世面吧。”
賀云文耳朵頓一癢,胡女?胡女好啊,聽說個個奔放啊,呵呵呵呵。
“異域風情,倒的確值得見識一番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賀兄是個爽快人,這邊請。”
“請。”
“聽說今日大哥和大嫂吵了嘴。”相晴拿了年收冊子邊看邊問一旁抱孩子的賀云武道。
“從哪聽說的,我怎么不知道。”賀云武一點也不想討論賀云文的事,他實在厭煩這個大哥,一想到他就是前世導致自己妻離子散的元兇,就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怎么知道的?自然是童嬤嬤說的,這院子里只有她不想打聽的,沒有打聽不到的。
相晴從帳本上抬起頭:“你猜大哥隨后去了哪?”
賀云武抬頭看她,見她臉上露出一抹促狹的笑,“左不過是去連翹姨娘那里。”
相晴搖頭道:“那你可猜錯了,聽說是去了崔姨娘那里,還掉了淚。”
“什么?!”賀云武變了臉色:“他這是什么意思?嫌那個崔氏把我們害得不夠慘?!”
相晴嗔他一眼:“你小些聲。這么看來,大哥倒對這崔氏有幾分真心。”
“真心?”賀云武冷笑一聲,自己大哥自己還不了解?
怕是忍不了幾天又要去尋花問柳了,但當著相晴的面,還是給他留幾分薄面,免得相晴誤會自己跟他一樣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