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是好幾日都不見人影了,叫了小六子去門上問,說是大哥最近都在忙于公務?”王子豪拉了賀云文問道。
又抿嘴笑著試探道:“難道大哥竟是對妙音閣厭倦了不成?”
賀云文又翻了一夜的古書,遞上去的條子照例被靜妃打了下來,也不說是什么緣故。
他眼下黑青一片,明顯是睡眠不足的樣子,若不是王子豪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簡直以為他又在哪里夜夜笙歌了。
“......哪里能厭倦,阿翠在這里,過上百年為兄也不會厭倦。”疲倦的賀云文依舊耐著性子溫柔的安撫了阿翠一句。
看向王子豪真摯關心的目光,他才開口說道:“說起來有些不敬,但靜妃娘娘委實太難伺候。”
“二月初六是三公主的及笄禮,愚兄已按昔日條陳給靜妃娘娘過目了,不知怎的,靜妃娘娘一直不允。”
“孔郎中更是問都不問,索性告了假了。”
“唉——”
倒了第一句苦水,接下來就順暢多了,賀云文開始接連不斷的嘆氣。
阿翠將酒杯舉起淺淺的飲了一口,睫毛低垂下來,恰到好處的遮掩了眼里的譏誚之色。
王子豪濃黑的眉毛攢成一團,十分認真的聽賀云文抱怨,不時的搖搖頭,嘆口氣。
“大哥,能不能把條陳拿出來給兄弟看看,兄弟雖不才,說不上也能參詳一兩分。”
“自是可以。”賀云文說著,從懷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來給王子豪看:“這只是草稿,不是正式公文,子豪兄看看也是沒問題的。”
見阿翠頗有幾分好奇之色,溫柔道:“阿翠識得漢字?倒也可以看兩眼。”
阿翠搖搖頭說道:“奴只看大人這字幽深無際,古雅有余,十分好看,字卻是不識得的。”
賀云文頗有幾分飄飄然,看著阿翠的目光更為柔情,心說這胡女倒是有幾分眼力。
王子豪拿了條陳仔細看著,又問賀云文:“之前孔大人的條程可有?”
賀云文擺擺手說道:“那倒沒有,不過愚兄倒是可以背誦下來。”
王子豪心想,這位賀家大哥,再怎么不濟也是進士出身,背誦文章原本就是拿手好戲。
他凝神聽了聽,又跟賀云文自己的條陳對了一遍,十分疑惑:“大哥,我看你這條陳跟孔大人的條陳也差不了什么啊?”
賀云文垮了臉,低聲嘟囔道:“是沒怎么改動。”
王子豪咬了后槽牙,什么沒怎么改動,簡直是一字未改,最多調整了語句的順序罷了。
這是拿靜妃當傻子糊弄嗎?
阿翠幾乎要笑出聲來,剛剛她還在想,這位賀大人,看著草包,寫出的條陳倒是是有理有據,辭藻華美十分氣派,原來是照抄了孔大人的文章。
嘴里卻說道:“大人性子太過沉穩。”
王子豪長吸了一口氣,壓住那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心里暗暗勸慰自己:“穩住。”
又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方才說道:“大哥文章雖然寫得好,但這實務上,容小弟自己夸一句,大哥是不接觸俗務的人,自然不懂這里頭的彎彎繞。”
見賀云文端正坐了,十分認真的看著自己,王子豪心里的氣平了些,雖然人是木了點,但好歹不敷衍。
“你看這里。”王子豪指點著說道。
“孔大人是衍圣公的后人,他采取的禮制必危害是中規中矩又清雅的路子。”
“我想孔大人的意思,原本是想靜妃娘娘出身于清流,對清雅的路子比較欣賞。”
“但如今被靜妃將這條陳退回來許多次,也許大哥得往相反的路子上想。”
相反的路子?跟清雅相反的路子,那不就是奢華?
賀云文直了眼想了半天。
靜妃膝下還有三皇子。
這位皇子,看起來不爭不搶,卻也很得康寧帝的歡心。
因為他走得是冠冕堂皇的編書路線,自言要將前朝的書目一網打盡,得了靜妃娘家的便利,又有清鶴書院那幫讀書人的支持,平日里最為清高。
如果自己真的按王子豪的說法,擬定了一個盛大奢華的及笄禮,萬一再被靜妃斥責怎么辦?
王子豪不言不語,拿了扇子遮了嘴角,看賀云文思索。
呵呵,三皇子清貴?豈不知編書最為費錢,成日里不知道打著編書的旗號勒索了五皇子多少銀子。
靜妃的心思也很簡單,無非是想要一個在不逾制的范圍內最奢華的。
只是這個賀大少爺,之前從未獨立操辦過這樣的事情,連靜妃的意思都搞不明白。
“那愚兄就重新上條陳!靜妃娘娘想要奢華,就按奢華的走。”
賀云文下定了決心,一掃前幾日的陰霾,興致勃**來。
王子豪不由得閉了閉眼睛:“這位仁兄腦子里果然不是黑就是白,真的這么一根筋嗎?要是這么簡單,那孔郎中又不是傻子,為何要告假?”
他的條陳被退回這么多次,腦子靈活的同僚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卻無一人愿意點醒他,如果是這么容易,怎么會輪到他?
“唉——”王子豪想著,自己竟然也忍不住嘆了一口長氣,真的,太累了,五皇子為什么要把這么艱巨的任務交給他呢。
賀云文正在興頭上,腦子里甚至將條陳怎么寫都擬定好了,聽到王子豪這一聲嘆氣,扭頭問道:“兄弟也有什么難為的事?不妨說給愚兄聽聽?”
阿翠輕輕拍了了拍胸口,將嗓子里將要迸發出的笑意壓了下去,站起來朝他們福了一禮,緩緩說道:“快到晌午了,阿翠去給兩位貴客備些酒菜。”
說完就快步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就再也忍不住了,捂住嘴發出一陣無聲的大笑。
王子豪目送她出了門,轉臉問道:“大哥有沒有想過,如果單是把清雅變成奢華,為何孔郎中要告假呢?”
賀云文想要反駁:“當然是他不靈活啊!”
但話到嘴邊,看王子豪的臉色不太好,就果斷的搖了搖頭,做出一幅虛心的樣子說道:“愚兄也覺得奇怪。”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