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武看向大哥的眼神變幻了幾番，一方面惱恨他后宅不清靜，連累了自己，可另一方面，如今相晴跟他的關系很融洽，讓他也不由自己軟和了幾分。

畢竟人只有自己先過好了，才容易對別人更為寬容。

他猶豫了好久，到底是親兄弟，自己要不要勸一下大哥呢？

畢竟，他是知道三皇子的結局的。

如今有可能繼承帝位這四位皇子中，三皇子一開始最被人看好。

大皇子是純妃膝下，純妃陪伴皇帝最久，大皇子為人又老實，但也僅限于老實了。

大夏慣例，成年皇子出宮開府后須在各部歷練，皇帝將大皇子分在了刑部。

刑部藺天官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將刑部打理的如鐵桶一般，任誰也別想插手進來。

想不到這位大皇子來了，耳根子軟又礙不了面子，今天一個求情，明天一個求情，弄得屬官叫苦連連，藺尚書咬了牙，跟皇帝說道：“如今大皇子歷練有成，還請大皇子先管著刑部，臣身體有些不好，想告假幾日，請陛下恩準。”

擺明了看不上大皇子，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康寧帝也挺不好意思，大皇子所做所為他自然都知道，只能安慰一臉不忿的藺尚書：“愛卿且再等幾日。”

這一等就將大皇子調離了刑部，藺尚書頓時腿也不疼腰也不酸，假也就不請了。

二皇子呢？雖然聰明又討皇帝喜歡，可他背后站著的西北軍實在叫人膽寒，再加上京內文人清流才是主流，是以他的風評也就一般，言官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的一言一行，好罵上一罵，博個名聲。

四皇子是雅嬪膝下，雅嬪犯了錯從妃位降了下去，雖不致于連累到四皇子，不過四皇子的正妃卻是吐蕃的和親公主，難道日后登得大寶，叫一個異族人做母儀天下的皇后？

只有三皇子，母族清流，妻族清流，在文人中口碑甚好，更別說他領了一幫大儒日以繼夜的編書，看上去倒是個無欲無求的性子。

皇帝雖然沒有公開表態，但心中最為屬意的，應該是這位三皇子。

可惜啊，賀云武眸光微沉，可惜這位皇子康寧十一年就被軟禁在府中不見天日了，因為他犯了一個不大，但卻不可饒恕的錯誤。

如今是康寧八年歲末，康寧九年歲末的時候，蒙古因為大旱和蝗災生計窘迫，于是其中最強盛的一支卡拉薩部鋌而走險來邊境劫掠。

大夏此時還甚為強盛，原本這種小股騷擾就不斷，不過每每守軍出城，對方就一哄而散。

可那天恰逢賀家樓鎮的守將輪換，守軍因為主將不在，難得放松了一下，卡拉薩部打來的時候，城墻上的守軍醉眼朦朧還出言調笑，卻被對方一個冷箭射了下來，烽火自然也未來得及點燃。

卡拉薩部的首領阿蘭豁本來只是象征性的試射了一下，卻不妨如此順利，等反應過來，一個個欣喜若狂，原本只打算在城外劫掠，可碰到守軍如此松散，不進內城劫掠簡直對不起自己。

于是撞開城門，大肆劫掠。

賀家樓鎮雖只是個小鎮，但城內原本有富戶就是靠邊境交易冒險得來的財富，如今被這些窮極餓極的人碰到，簡直是分外眼紅。

“我們各部族在外頭擠出血來跟你們交易，你們居然過得如此奢華？”

殺紅了眼的卡薩部甚至還分出一小隊人去草原報信，叫上各部一起來劫掠。

歲末各家都糧食充足，草原各部吃飽喝足，又叫人送回草原一部分給婦孺。

幾部一商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趁此機會再往山海關里頭去，邊境已經是如此繁華，那廣闊的中原呢？

原本草原各部是不敢肖想山海關的，可數月來的困境加上被賀家樓鎮撐大的胃口，讓這些草原人失去了理智。

而此時的山海關，也迎來一位重要的客人。

快到年關，三皇子郁辰領了勞軍的差使來山海關一帶賑災兼勞軍。

初得這個差使的時候，三皇子派一片歡呼，這種不疼不癢的差使最好刷聲望，做得好的話，原本只在文人中有聲望的三皇子也多少可以在那些將領面前露一小臉了。

這說明什么？說明三皇子簡在帝心，他離太子之位更近了一步，豈能叫人不激動？

山海關的老將常文彪沒等到三皇子，因為他按規要回京述職，將此地交給了副將看守。

副將恰好碰到三皇子來，頭一次見天使，激動萬分，叫士兵連著操連幾天給未來的太子爺看，士兵疲累不堪，怨聲載道。

于是和藹可親的三皇子殿下叫大家先休息一天，留上人看守關口便是。

既然是勞軍，自然少不了好酒好菜，于是一番折騰后，留下來守關的士兵喝了些酒又疲累，竟有抗不住睡著的。

草原各部如有天助，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山海關，事情順利的讓草原各部甚至以為是陷井。

連從熱被窩被這些蠻人揪起的三皇子也以為自己在做夢，不明白相距幾百里的草原人怎么會出現在山海關內。

卡拉薩部從賀家樓隨手帶了一名來往邊關經商的翻譯，以方便他們說出交出糧食金銀女人這些通用語，他們也沒想到還有這么大一個驚喜在等著自己。

“你說這是皇帝的兒子？”

翻譯連連點頭，諂媚的笑道：“不錯，大王如有神助，竟抓住了大夏皇帝最愛的兒子！”

三皇子原本以為自己會像那些有骨氣的前輩一樣，誓死不從，大罵賊寇。

這幫蠻人渾身是血，眼神盯著他像跟看那些豬狗沒什么分別。

他慫了，想罵的話也卡在嗓子眼出不去。

卡拉薩部的首領阿蘭豁因為此次劫掠立了大功，蒙古各部隱隱有以他為首的意思。

而阿蘭豁本人也算頗有心計，他幼時也跟一位路過的漢人識了些字，此刻被他抓了這么大一條肥羊，他按捺住內心驚喜，將三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到底是以他為人質來跟大夏皇帝換取金銀呢？還是以他為人質一路入住中原呢？

阿蘭豁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