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李如蘭并非天賦型選手,第一次宅斗的嘗試便以失敗告終。要說她選的這個時機實在也不算很好,但凡有些社畜經驗的都會知道,“大過年的”“來都來了”“孩子還小”“給個面子”這四大金句,又有哪家長輩會喜歡在這個時候找事兒的小輩呢。
年關找事兒的,大多都是找好下家要辭職的……
說到底都是因為崔姨娘不在了,深宅寂寞的非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俗稱:閑的。
但相晴對她也沒什么可怨恨的,若是在后世,社畜們這時候都該喜悅地摸起了魚,準備接收年終獎金了,若是做的不舒服了。
還可以跳槽,以相晴看來,李如蘭可不就是因為在干的不爽又不能跳槽又沒什么盼頭。所以才會突發奇想的要搞起宅斗來么?
就像這時代里其他婚姻不如意又無法改變的女人一樣,將自己旺盛又無處的精力和尋不到出口的怨氣投向了后宅這一畝三分地。
——那我自己呢?
算不算婚姻美滿?
更漏聲在遠遠的街外響起,已經很晚了,相晴一邊想著,一邊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相晴是被屋子外面嘰嘰喳喳的——丫鬟們說話的聲音喚醒的。
“今天怎么沒叫我去練功?”相晴接過紫簫手中的茶盞,隨口問道。
“老夫人差人來說,今日是除夕,就不舞刀弄槍的了,晚上還要守歲呢!讓夫人早上多睡會兒。”
是了,今日按說是要守歲的。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自己早就搬出去了,自然是由著性子來,什么守歲不守歲,孤零一人飄在異世,又有什么歲可守。
苗苗醒的早,已經被抱去老夫人那邊了,紫簫打起簾子來,冬日里柔和的像摻了金沙的晨光傾瀉了進來。
今日無風,是個好天氣。
堂前青磚早被灑掃的一塵不染,淡金色的陽光照在上面,有一種毛茸茸的質感。琉璃窗下紅影閃動,原是竹笛正指揮著幾個穿著鵝黃小襖的小丫頭貼新剪好的大紅窗花,幾個人嘻嘻哈哈的,像一只母雞帶著幾只小黃雞,方才正是這響動吵醒了相晴。
大約是竹笛見我睡的太久了實在不像話,這才沒有出聲制止吧。
相晴瞇著眼睛看向堂前,遠遠的外面隱約傳來爆竹聲,誰家的孩子忍不住先放了爆竹,這時候偷偷拿家里的爆竹來放,大約也并不會被打屁股了。
不知道賀云武小時候有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別看他現在跟大哥說話的時候老氣橫秋,倒顯得他是老大似的,但大約小時候也會跟在哥哥屁股后頭,偷偷去庫房摸爆竹來玩吧。
但賀老那樣嚴正的一個人,很難說會不會再捉到他們之后上軍棍……
賀云武在做什么?
相晴被自己忽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跳,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腦海里趕了出去。
“夫人,該用早飯了。”
此時早就過了老夫人那邊的飯點,紫簫出聲提醒。
早飯早就被細心的丫頭溫了起來,現在用飯不冷不熱的剛好,干貝粥的香氣從感官一直熨帖進胃里。
“苗苗看,這個就叫做壓歲錢——”前廳熟悉的聲音想起,伴著幼兒咿咿呀呀的聲音。那人邊走邊哼著西南邊陲的鄉歌野調,正是賀云武從老夫人那里抱了苗苗回來。
苗苗今日打扮的十分喜慶,頭頂的小揪揪上一邊一個的綁著紅寶石瓔珞,流蘇隨著動作一晃一晃,小襖領口別致地用了金魚扣,大紅織金的小襖面料襯的小臉白里透紅,粉嘟嘟的好不可愛。
幸虧長相不隨賀云武,相晴無不慶幸地想。
苗苗大約是被賀云武逗的興奮了,大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忽閃忽閃,手里拿著一個紅底繡同色石榴花的荷包。
見了相晴,苗苗兩只手撲閃起來示意要相晴接過去抱,相晴正用飯,一時反應不及,有些著急的苗苗手揮動的更快了些,荷包脫手而出。
嘩——
數個金燦燦的小東西噼里啪啦落了一桌子,有一個打到了相晴的額角,還有幾個撲通落進了相晴的碗里。
什么玩意兒!
不過是睡個懶覺,不用這么天降正義吧?
相晴抬眼瞪了一眼賀云武,這才低頭查看。
好吧,這樣的天降正義最好多來幾次……
晨光里,桌上指甲蓋大小的精致小金錠反射著柔和悅目的光,這些小金子別出心裁地被做成了石榴、壽桃、如意型,雖然尺寸不大,但做工異常精致,正是京城中長輩最愛用來為晚輩添壓歲錢討采頭的那種。
相晴自然也是聽過有這種東西的,但上輩子她剛過來不久就叛逃出府,過得逍遙自在但也眾叛親離,哪里會有人給她送這種東西呢?
金子是并不缺的,但那是卻真沒見過這傳說中的小玩意兒。
“真可愛!”相晴由衷贊嘆。
“聽見沒,你娘夸你可愛呢!”賀云武搬了圈椅放在相晴身邊,又加了軟墊上去,這才小心將苗苗放在相晴邊上。
“我還沒……哎呀我忘了準備了!”相晴正要說自己還沒有收到過這種壓歲錢,忽然想起來這原主云英未嫁之時,在陳家大約也是收到過的,忙轉了話頭。
“早就備好了的——”竹笛從窗前看過來:“紫簫收著的,之前不是給二夫人選過樣式了嗎?”
……以為是做擺件呢!
苗苗看了看手里空空的荷包,嘴一扁正要哭出來,那邊紫簫打開手中的盒子,賀云武立刻獻寶似的抓了一把到苗苗面前。
“看!小猴!”
做成十二生肖的小金錁子圓潤可愛,相晴伸手拿了一只小豬在手中把玩,因為剛才差點露餡,倒不敢再提跟過年有關的事,只好沒話找話地問童嬤嬤:“大嫂那邊今天消停嗎?”
“回二夫人,今早那批新衣的外罩衫送到了,大夫人倒是沒說什么。”
“那就好。”這又是了了一件事了,年底手掌,時常會有人家實在還不上債一跑了之的,倒不算稀奇。
若不是當時李如蘭臉上吃驚的神色不似作偽,相晴都要懷疑她是故意挖了個坑——但想想用一間鋪子來坑自己,未免也代價太高了些,倒不像是老大家里能做出的事。
總之整個事情透著一股怪異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