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破了?”
楊時瞅了陳相君嘴邊還沾的一點糕點屑子都沒來得及擦,又看相晴也怔住了,不由得意一笑,往椅子后靠了靠,端起茶輕輕吹了吹,又抿了一口,這才在二人的注視下緩緩啟唇道:“是啊。”
陳相君伸了脖子將口里的點心咽下,亦步亦趨到楊時跟前,不依的說道:“舅舅,您倒是說啊,別賣關子了。”
楊時看相晴也端起茶盞吹了吹,又不緊不慢的喝茶,不由有些失望,“這孩子,也太能沉住氣了。”
“說起這個案子,倒是七拐八拐,十分曲折——”
還是得從賣糖油糕的張老兒身上說起。
任誰都知道,南平王不可能對張老兒下手,以他的地位,他甚至都不需要出手。
但東西又是南平王賞給張老兒的,所以肯定是有人想要張老兒死,這個人也肯定是跟南平王府有關的人,畢竟臘肉也是南平王府自家莊子上送的。
“你再仔細想想,你得罪了誰?比如丫環小廝,平日里可有言語上的沖突?”楊時循循善誘著。
張老兒苦笑道:“官爺,您想想,小的平日里做得什么生意,連街坊鄰居都不肯輕易得罪,怎么敢得罪王府的貴人呢?”
楊時早已經在街坊中打聽過他的為人,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虛。張老兒這人為人謹慎又膽小,甚至是太過謹慎膽小。
但王府里平日跟張老兒能見著面說著話的丫環下人也排查了一遍,實在是毫無頭緒。
南平王倒是不著急不上火,還挺配合,每次將他的大管家宗儀派來回話。
但趙御史上火,只差一日一本的參他們了。
“那舅舅,你是怎么發現證據的呢?”相晴不失時機的問道。
這就問道楊時的得意之處了,他贊賞的看了一眼相晴說道:“如果按照張老兒的說法,那他從王府抬出那些年禮的時候,那臘味已經被人下了毒。”
“但是問過分管分年禮的三管家,又去查了庫內的存貨,皆沒有發現毒物。”
得從別的地方想想辦法了——楊時心里盤算著,他被這案子煩得頭禿,偏偏他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若是不由他來破這個案子,那比頭禿還令他煩惱。
于是他每日里都要去南平王府轉幾圈,一個月轉下來,南平王府的人對他也熟了,來自各處暗衛的目光都少了許多。
張老兒每日卯時末來南平王府送糖油糕,務必要使南平王府吃上第一鍋新炸的油糕。
楊時也就卯時過來,在南平王府內外轉上幾圈。
南平王府占地甚廣,畢竟幾代經營,雖說子嗣不旺,可王府要養的人卻很多,多是跟隨老王爺打過仗受過傷來榮養的,這人住在南院,多是閑來無事在府里干些雜事,很少去后院。
畢竟后院除了陸永陵,還有一批美人......
陸永陵還沒成親,這批美人兒是有人特意尋來送他的,據說各個貌美如花,就是楊時來查案,也不好意思往后走了看。
楊時開始也沒在意,偏有一天來得有些晚了,辰時初才到,正撞上侍衛換崗,門一開,里頭飄過些花紅柳綠的身影,聽到幾聲嬌俏的呼聲,楊時趕忙轉頭回避。
“嗯?”他又轉臉看了一下,侍衛身材挺拔,里頭的美人兒又正值青春,會不會......
不怪楊時心思齷齪,實在是大理寺看過這樣的案子太多。
他臉上浮了一抹竊笑,陳相君輕咳了一聲說道:“美人兒跟侍衛?”
“啊?咳咳咳咳!”楊時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一邊捂了嘴說道:“你小小人兒,瞎想什么?!”
又看了相晴了然的笑容,更有些不自在,于是掩飾的說道:“只是為了查案罷了。”
相晴表示理解的點點頭,心里卻在想,為何前世根本就沒有聽說這什么美人兒不美人兒的事?南平王府她又不是沒去過,可沒見什么院子里的美人兒。
當然,陸永陵跟她一樣喜歡好看的人,所以丫環倒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然后呢?舅舅可是去重新問了那張老兒?”
聽了相君問話,相晴收回思緒,看了楊時。
楊時驕傲道:“那是自然。”
楊時又問張老兒,在南平王府可曾遇到過什么不一般的事,稍特別一些的。
在他的暗示加提醒下,張老兒才吞吞吐吐的說了,自己雖常去王府,可王府實在太大,加上自己混熟了,王府對他也沒有過多拘束,出去的時候只叫他自己尋原路出去。
年前的時候,有天就迷了路......瞧見一個美人兒跟一個侍衛摟在一塊兒。
“你又如何得知是侍衛?”
“大老爺,我每日里去都能瞧見侍衛換崗,還能認不出他們穿得那一身黑衣裳?”
張老兒說到這兒,也有些迷惑,因為他并不知道他美人兒是別人送給陸永陵的,只以為是哪個丫環而已。
但他膽小又謹慎,也不敢跟人說起,只以后再去南平王府,不再多停留說話了。
楊時頓時來了精神,問他是什么樣的美人兒,可有印象。
“印象是有的.....他們看見我,那美人兒捂了臉扭頭就走,我瞧見她個子甚高,就多看了兩眼.....”說完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忽”的一聲站了起來,臉色通紅的問道:“難道那是王爺的女人?天地良心,老兒我可沒多看。”
不對啊!他轉念一想,氣得嘴唇發抖:“難道竟是這兩人......這兩人......”
這兩人給王爺戴了綠帽子不成?!
楊時咧咧嘴,他當然聽懂了張老兒的言外之意,又有些同情陸永陵,堂堂王爺,竟然被自己的侍衛戴了綠帽子......
這樣事情就清楚了,想是這二人見奸情敗露,于是設計準備毒死了這老頭,只是張老兒福大命大,最后倒叫那個小痞子送了命。
相晴跟陳相君聽了個目瞪口呆,誰能想到竟是這個理由呢。
陳相君更是有些扭捏,這樣的桃色新聞,叫他如何說給人聽?
“然后呢?”他不甘心的追問。
“然后?”楊時挑起嘴唇一笑,“那美人兒將罪名全攬到自己身上,自盡了,侍衛推說自己不知道此事,全是那美人兒自作主張。”
“哼哼,癡心錯付。”
他又用那種厭惡的口氣說道:“宗管家命人打斷了他的腿,趕了出去。”
楊時在椅子上呆坐了一會兒,仿佛還能回想起那美人兒失了血色的臉,他失了說的興趣,頗有些意興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