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ì,天氣晴好,西南風六級。
兩艘來自巴西圣維森特的商船緩緩停靠在了東方港商用碼頭1號、2號泊位內,這標志著東方港這個南大西洋首屈一指的大港口終于從長達一年半時間的窒息性封鎖中初步恢復了過來。
這兩艘巴西商船內滿載著東岸所急需的棉花、生鐵、羊毛、船材,布蘭科.阿爾梅達的弟弟——十七歲的塞巴斯蒂安親自隨船押運貨物。考慮到東岸人可能暫時無力支付這些貨物的貨款,塞巴斯蒂安甚至在出發前得到家族授權可以向東岸人賒銷這批貨物,這簡直就是一種裸的示好。
不過阿爾梅達家族有充分的理由這么做。要知道,東岸人可是從赫赫有名的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手底下取得了和平,這并不是誰都能夠輕易做到的。
比如葡萄牙人,他們面對的是實力遠遜色于那些英國公司的荷蘭西印度公司,但是這幾年的仗卻是敗多勝少,打得跟屎一樣,丟了巴西東北部大片遼闊的領土。要不是目前有些滿足的荷蘭人急于消化勝利果實,他們可能會連巴西中南部地區都保不住。因此,作為巴西本地的白人貴族精英,阿爾梅達家族本能地向東岸人進行示好。布蘭科在東岸與英國談判期間透露了寶貴的消息以及此次第一時間送貨上門的舉動,就是巴西本地貴族的一種本能的抱行為。
在這些巴西土生白人的心目中,西班牙人是令人厭惡的,甚至就連來自伊比利亞半島的葡萄牙人也不是那么令人感到舒服。這些人從來都沒有真心為巴西人著想過,他們都是某種程度上的殖民者、掠奪者,巴西的未來還是得靠巴西本土的“文明人”。當然,目前巴西土生白人的實力還很弱小,因此為自己找一個實力強勁的靠山就是理所當然的了。更妙的是,這個新靠山還是新大陸的國家,離巴西距離不遠,一旦有事,可以很方便地支援過來——如果人家愿意的話。
這就是巴西人心目中的那些小算盤。對于他們的心思,執委會心知肚明,鑒于現階段雙方之間良好的合作關系以及互補的產業經濟,執委會也決意與巴西土生白人貴族家族保持良好的關系。
巴西人運來的棉花和羊毛第一時間就被恢復行動的沿海運輸船輸送到了位于平安鎮的平安機器織造廠,然后復工的工人們歡呼雀躍地投入到了緊張的生產之中。戰爭期間,交通貿易斷絕,工人們只能一邊在鎮zhèngfǔ的組織下大量種植棉花和亞麻等生產原料,一邊靠本地及兵團堡少量收獲的棉花進行斷斷續續的生產,以維持國內市場及鄰近的巴西、拉普拉塔等地的需求。
由于平安機器織造廠采取的是計件工資制,即某個班組產量越高則獎金、福利越高。不過這種每個月小打小鬧生產三四千匹布的生產形勢顯然不足以保證他們領到以前那種令人艷羨的高收入,要知道,以前紡織廠工人們每月56元的工資可是向軍人們看齊的,不知道羨煞了平安鎮上多少擠不進廠的小老百姓。
不過這一年多來,平安機器織造廠工人們的行情是一路看跌,以前找對象還可以挑三揀四的他們如今是泯然眾人矣。因此,當戰爭結束時,第一個進行歡呼的便是國內這些大大小小的工廠工人們了。他們最關注自己的利益,戰爭結束就意味著工廠可以正常生產,他們便可以分享工廠正常生產后所帶來的好處。
紡織工業總局局長陶晨曦火速從他在平安鎮的鄉下別墅內趕回了平安新城的廠區,第一時間開始監督生產。在鄉下魚塘釣了一年多魚的他身體差不多都生銹了,戰爭開始后他這個主管國內紡織產業的局座大人就陷入了無事可做的尷尬狀態,再加上此時恰巧生病,因此干脆回家養病去了。
此刻聽到工廠終于可以全面開足馬力生產的大好消息后,這個在養病期間剛剛完成第三次結婚的家伙幾乎一瞬間丟下了滿臉幽怨的新婚妻子——一位來自巴西的小姐,開始吃住在了廠里,一派充滿了干事業激情的模樣。
廠里最近多了一些從第一機械廠購進的“野蠻人1改(紡織通用型)”蒸汽機,用來替代部分水力機械。雖然外界遭到封鎖,但是一機廠鍋爐車間的李紅星這一年多來卻一直沒有閑著。在高精度的鏜床(其實加工精度才1個多毫米)就位后,民用蒸汽機的氣缸加工精度終于勉強達標了,因此鍋爐車間開發出了一系列的民用蒸汽機型號,比如礦山通用型、紡織通用型、鍛錘通用型等等。
在政務院的計劃中,將來這些紡織機械的動力都將由水力逐步替換成蒸汽機。畢竟,蒸汽機的效率比起水力來要強了很多,而且還比較穩定。
這些換裝了蒸汽動力的紡織機械總體運行起來還算平穩,經過幾年多來不斷的研究與改進,加工精度要求不是很高的民用蒸汽機已經具有一定的實用價值了,平均無故障工作時間也大大延長。目前,已經廣泛應用到了礦山、工廠、碼頭以及農田水利設施上,不但取得了不小的經濟價值,更關鍵的是,還培養了大量的蒸汽機設計、應用技術人員與熟練生產、維修工人,對整個產業的發展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
陶晨曦在幾臺蒸汽織布機之前轉悠著,看著一匹匹有著漂亮花紋的布匹被織出來,他由衷地感到了巨大的愉悅感。自然科學研究院化學分部的那幫人還真是給力,自從河南玻璃廠能大批量出產合格的玻璃器皿后,他們就憑借著簡單、有限的有機化學知識,硬是通過無數次的實驗總結出了從煤焦油中分離出的苯、苯胺、蒽等物質的分子結構及用途,然后反復實驗,終于在實驗室的條件上制取出了苯胺紫、品紅、苯胺黑、苯胺青、苯胺紅、苯胺黃等人工合成染料。
化學組的負責人、前高中化學老師宋強頗有興致地表示:再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和材料,他們能夠研究出更多的衍生染料。只要焦化廠的煤焦油產量穩定,他們就能夠將染料廠徹底組建起來,假rì時rì,合成染料這個產業必將成為東岸有機化工行業中的一顆明珠。
考慮到荷蘭人已經擁有了效率較高的改進型紡織機械(雖然還遠遠比不上東岸人的機器),他們為了占領市場和東岸人競爭,必將會持之以恒地投入巨額資金開發新的紡織機械、改組新的工廠生產模式。憑借著荷蘭人發達的資本主義經濟和充分流動的人才優勢,也許在不遠的將來,他們還真能夠鼓搗出效率更高的紡織機械出來呢。
到了那時候,東岸紡織品的優勢可就沒有多少了。比起荷蘭人、英格蘭人幾乎忽略不計的海運成本以及廉價的工人工資,東岸紡織品的競爭力必將直線下滑。因此,現階段就有必要未雨綢繆了。而紡織工業總局主打的產品就是染色花布——主攻利潤豐厚的高檔印花布市場。
目前歐洲的高檔花布市場基本被來自印度的印花布所壟斷。印度長絨棉織出來的棉布做工精良、品質一流,再輔以印度本地出產的各種鮮艷天然染料染色,其產品的競爭力可見一斑。不過這種印度花布也不是沒有弱點,首先就是因為使用的是天然染料,其色彩不夠鮮艷;其次其染色牢度也較差,不耐洗、不耐磨、不耐暴曬。
而人工合成染料就沒有這一問題,其色彩足夠鮮艷、其染色牢度極高,完全可以將目前高高在上的高檔印度印花布打落凡塵。可以想見,當東岸人向歐洲推出這些新式染色布的時候,會引起多么大的轟動。猶記得當年,柏琴第一個合成苯胺紫染料以后,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可就是穿著這么一件染過色的紫色衣服參加女兒婚禮呢。這件色彩鮮艷的紫色衣服迷住了當時在場的所有人,柏琴也因此狠狠發了一筆橫財。
當然,推出新款染色布的具體時間要由執委會來制定。他們可不希望在自己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就匆匆推出這些必定會惹人覬覦的高檔產品。到了那時候,眼紅的歐洲人也許會聯合起來搶掠一番東岸人也說不定。在這個通行叢林法則,一切都顯得是那么裸的時代里,發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整個4月份,開足馬力生產的平安機器織造廠生產出了整整一萬九千匹白棉布及一千匹染色布;與此同時,東方縣的大魚河機器紡織廠也生產出了三百匹呢絨和兩千五百匹白棉布;整個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紡織工業終于在戰后迎來了全面復蘇,工人們的收入也迎來了爆發性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