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空氣顯得格外新鮮。塔城港略顯局促的碼頭上,此時正人來人往,忙得不可開交。幾艘大型船只正在進行最后的補給,看起來似乎要離港遠航。
這支船隊由一艘蒸汽機帆船、一艘快速巡洋艦、一艘笛型運輸船組成。船上載著十來匹軍馬、一些武器彈藥、一些機械部件、一些商品以及大約兩三百名流放犯人。這些犯人都是在本土被判有罪的可憐人,其中大約一半是瓜拉尼人,剩下的主要是宗教熱情較高的拉丁裔移民以及一些英格蘭新教徒。這些人按照西班牙人的說法,都是遭受了東岸人宗教迫害的主的信徒,他們因為違反國內的宗教法規而被梅機關逮捕,然后被集中宣判流放澳洲。
特別是那些英格蘭新教徒,他們拒絕到東岸宗教事務處委派的神父那里去進行宗教儀式,反而自己搞地下教會,結果組織者未經審判即被槍決,他們也落得了個流放的下場。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人中還有一名牧師身份的神職人員,他因為在公開場合諷刺東岸共和國是一座超大的“民族與宗教監獄”而被梅機關逮捕。
東岸人對神棍們的管制是嚴密的,對各種信徒的管理也是極為重視的,他們首要在國內推行道教,其次是佛教和天主教,而這些教會無一不是掌握在東岸宗教事務處手里并備案登記在冊的。而對于那些新教徒以及極少數的穆斯林們,就不得不“委屈”他們了,他們沒有進行自己宗教儀式的地方。你要么改信。要么宣布自己是無神論者。要么接受現實。不肯接受現實的都已經消失在了某個秘密監獄,又或者被流放到了海外殖民地上。比如此次被流放的犯人中,還有幾名馬格里布人穆斯林,他們就是自己因為煽動與他們一起移民過來的同鄉組織地下教會,而被舉報繼而遭到逮捕的。
兼任歸化委員會委員長的梅機關科長魏博秋堅持認為,必須從根子上斬斷他們同舊大陸的聯系,再輔以其他措施,才有可能同化成功。而這第一步就是宗教和語言。隨著國內明朝移民的越來越多,政府在這方面也越來越強硬,以前很多不敢用出的“殘暴”手段隨著學兵團等基本盤的逐步結業從而開始大力推行。任何反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逮捕或秘密處決,好在國內的新教徒或穆斯林移民并不是很多,因此才沒有造成大規模的動蕩。不過饒是如此,去掉一些被執委會特赦的高級技術人員,還是有相當多的移民與那些瓜拉尼人一起被流放澳洲。
此時這些犯人們都被允許在甲板上放風,他們茫然地看著陸地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和運送補給物資的馬車,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安達十五站在碼頭邊的炮臺上,看著這些流放犯人。嘴里恨恨地說道:“塔城港只有七百個男人,而且這數量每個月還在持續減少。但本土流放犯人們的唯一目的地竟然仍舊是澳洲那兩個港口,真是令人感到沮喪。現在這個到處充滿了蚊子、毒蛇以及昆蟲的大礦坑(塔城港)內極其缺少男性勞動力,本土已經放了我們兩次鴿子了,足足欠了我們五百個丁口,這真是糟糕!再這樣下去,等這里的人病得差不多的時候,萬一法國人或荷蘭人打過來,我們估計連碼頭炮臺上的炮手都湊不齊。”
在如今的新華夏島上,去掉原住民勢力的話,一共有四撥半外來者。分別是東北部新華港和塔城港兩地的東岸人、西部圖萊爾地區的荷蘭人、東南部多凡堡的法國人、盤踞在圣瑪麗島的歐洲海盜及其混血后裔,此外還有北部馬任加地區的阿拉伯人及其科摩羅盟友,因其人少且來的時間已有數百上千年,很多人都已本地化,姑且算半撥。
在這之中,荷蘭人在圖萊爾僅僅只有一個商站,與當地土人進行一些牛羊、木材之類的貿易。當然,他們有時候也會在附近搜羅一些奴隸,以充實好望堡的人丁。面對著東岸河中殖民地的強大威脅,荷蘭東印度公司這些年來一直在想辦法擴充開普敦殖民地的人口。他們一邊從國內運來大批布爾,一邊從北德意志、愛爾蘭和挪威招募大批移民,從而以這些白人為核心組成了開普敦的基干力量。此外,他們位于巴達維亞的高等法院判決了大量東南亞華人流放開普敦,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們認為華人善于農耕,因此便找個由頭把他們送到開普敦來給白人種地放牧。除了白人和華人外,還有為數不少的東印度群島馬來人,以及他們的近親——馬達加斯加島的馬爾加什人,當然也少不了科伊桑紅人和科薩黑人。這些人是除白人和華人外的第三等人,平日里干的都是最危險、最低賤的活兒。
總的來說,荷蘭人在此地的勢力不大。他們的圖萊爾商站只是一座土木混合結構的小型寨堡,駐有五六十個德意志雇傭兵,此外還有少數荷蘭商人以及他們的馬來仆從,總數不過超過一百人,令人放心地很。
不過多凡堡地區的法國人就不一樣了。自從1642年他們的一支數百人規模的探險隊在多凡堡地區成功登陸并站住腳后,也許是受到東岸人殖民馬達加斯加的刺激,這兩年來他們源源不斷地從國內運來人口,至今已經往此地運了兩批共計近三千名男女。雖然飽受疾病困擾,但目前他們的多凡堡殖民地仍舊擁有了兩千多名白人定居人口,發展速度相當之快,令一直為人口所困的史欽杰嫉妒得眼珠子直發紅。
法國本土現在有兩千萬人口,密度相當之大,很多新成長起來的一代年輕人根本沒有土地可分,成為了悲慘的無產者。他們要么去參軍打仗,要么去當水手,要么去魁北克或西印度群島碰運氣,當然他們現在又有了新的選擇——前往多凡堡殖民地拓荒。以法蘭西如此稠密的人口,在某個地區隨便招募一下就是數千名愿意出海的無地農夫,這根本不費什么事,因此多凡堡殖民地的發展速度相當快,比歷史上還要快很多倍。
法國人在這里修建了一個規模不小的磚木混合結構的堡壘,同時在堡壘外靠海的地方修筑了炮臺、居民區、燈塔、碼頭,同時還開辟了農田、伐木場,一看就是準備大干一場的樣子,這讓鄰近的東岸人極為擔心,連帶著附近莫桑比克的葡萄牙人也疑神疑鬼的,擔心這些法國人會貪心不足進而覬覦東非。
新華夏地區的東岸人與多凡堡的法國人之間毫無疑問是不友好的,雙方之間的沖突甚至可以追溯至42年下半年法國人前往新華港商議開放雙邊貿易的事件,那次新華夏開拓隊隊長史欽杰生硬地拒絕了法國人,這使得雙方表面上的友好也頓時維持不住。從此之后,法國人便專心埋頭發展,同時與附近的荷蘭人、葡萄牙人展開貿易,與東岸人之間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不料到了今年年初(1月份),新華港內突然有一名法蘭西裔技術員攜帶偷畫的水力鋸床、刨床等機床的結構圖紙失蹤。據信他登上了某艘停靠在新華港內前來交易的外國船只,然后傳聞他又出現在了法國多凡堡殖民地內。這個事件令雙方之間的關系迅速跌至冰點,雖然東岸人缺乏直接的證據證明此人偷逃去了多凡堡以及是法國人策劃了此次卑劣的叛逃事件,但新華港上下依舊將這筆賬算在了法國人的頭上,并且極力勸誡前來交易的各國商船不要將東岸商品運去多凡堡進行交易,否則他們有可能會受到東岸人的制裁。
后來(3月份)在東岸人的暗示下,與他們關系極佳的圣瑪麗島海盜們派了三艘船只南下,到多凡堡附近轉悠了一圈,不料遭到法國艦隊以及岸防火炮的襲擊,差點就沒能回來。得知法國人在多凡堡駐有一支小型艦隊并且擁有完備的武裝力量后,作為離多凡堡最近的東岸城鎮,塔城港就立刻陷入了一種緊張的態勢之中。
從3月中下旬直至本月初,安達十五將原本已經因為疾病、戰斗等原因而有所缺編的挺身隊第1中隊250人的編制補滿,同時他還加大了碼頭上十余門岸防火炮炮手們的訓練頻率。做完這些還不夠,他還派人到新華港求援,請求他們撥一些人手與物資過來,盡快將塔城港尚未完成的最后一段城墻趁著即將到來的旱季修完,以便能夠應付各類突發事件。
臨時代理新華港政務的凱爾也沒法一人做主,他在與其他幾名政務助理商議后,這才最終決定往這里撥五百個南非勞務工過來修城墻。同時他們還往這里派了三百個島嶼八旗士兵前來助守,這些所謂的島嶼八旗都是收服的鄰近土人部落,戰斗力基本等于五,士氣也很可以,以木矛和弓箭為主要作戰兵器。這些人此刻已經搭乘這三艘過路的船只抵達了塔城港內,安達十五雖然覺得他們多半幫不上什么忙,但也沒有拒絕這些人的到來。
補給完物資和淡水后,三艘船只依次離開了碼頭,順著莫桑比克暖流與西北風南下,朝澳洲孤山港而去。他們抵達那里后,將等到8月初的第二批船隊抵達那里,然后一起組團前往黑水港運輸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