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司吉終于從粵東餐館辭職了。
雖然東主徐浩對他進行了極大的挽留,愿意給予他餐館股票期權激勵,但對這個行業已經極為厭倦的勞司吉,真的不打算再經營餐飲娛樂了。因此,在與東主徐浩進行了一番坦誠的商談后,最終獲準辭職,可以去外面經營自己的一片天地了——其實,這還是徐浩這個穿二代比較厚道了,若是換了一些舊大陸的一些氣量狹小的貴族,勞司吉這么做,就已經是大大地得罪他們了,日后經營自己的生意時搞不好就會產生諸多不便,這可不是開玩笑。
早在明國時便在青樓楚館里廝混多年的勞司吉,辭職后打算先在家休息一下,然后再圖他舉。恰好這段時間一位曾經在旅途上有幸結識的朋友過來拜訪,故在辭別東主徐浩并得到一筆還算豐厚的散伙費后,勞司吉便回到了位于伊瓜蘇縣城郊的臨時居所中。
這個臨時居所嚴格來說并不是勞司吉的家,而是東主徐浩以一個象征性的低價租給他的,因為徐浩本人常年居住在首都或青島,來伊瓜蘇縣的時間并不太長,因此便大度地將宅子借給了他。不過現在勞司吉已經辭職,這座堪稱豪宅的建筑他就得搬出了,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
你可千萬別以為這是無稽之談,事實上這座豪宅占地面積廣闊,原本是一位與東岸關系親厚的葡萄牙商人所建,此君早年一直從事替東岸政府從遠東運輸移民的生意,為此積累了巨額的利潤和豐富的人脈關系。后來轉行做起了葡屬巴西特產商品的貿易(干果、蔗糖、煙草、棉花、可可等),更是大發特發,除了東岸政府與葡萄牙王國交惡發生戰爭的那幾年,這廝幾乎一直往返于巴西和東岸之間,生意那叫做得一個飛起。
后來,因為常年與東岸進行貿易的緣故,此君頗受葡萄牙國內保守貴族、商人和教士的歧視,不但三天兩頭被稅吏上門找茬罰款,教會也屢次要求他為興建教堂進行捐款,同時貴族更是對其巨額財富虎視眈眈。因此,在這樣一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下,此君前些年便秘密轉移財產,然后悄然移居東岸了,也是果斷。
而在移居過來后,看上了伊瓜蘇縣優美自然環境的他,便斥資在這兒購買了一塊地(那個時候伊瓜蘇的地價還是相當便宜的),然后不嫌麻煩地從意大利和法國請來了小有名氣的建筑設計師,開始按照他的想法興建起了一座豪宅,以為享受。
這座豪宅的特異之處在他中規中矩的巴洛克風格的主體建筑,而在于他那花費一點也不比主體建筑小的庭園。庭園內所有的藝術幾乎都來自意大利,像園亭、格子花棚、鳥房、雕像、花瓷,甚至還有一個流水飛濺清唱的風琴等等,花費之大令人瞠目結舌,也不由得羨慕起了這個葡萄牙商人在多年的對東貿易中到底掙了多少錢,幾萬還是幾十萬?
整座建筑在1665年才堪堪完工,據這位稍微有些大嘴巴的葡萄牙商人酒后吹牛時所言,若不是法王路易十四嫉妒富凱的莊園豪宅,以至于在全歐范圍內重金征募建筑工匠、雕刻師、木匠、漆匠、畫師以及設計師的話——路易十四決心擴建凡爾賽宮,并且將主持修建沃勒維康城堡的建筑師勒瓦請了過來,然后花費重金進行建設,在1671年的今天,據說有兩萬多人、數千匹馬為為整個工程賣命,而且同時法國人還在積極地準備一場規模宏大的、旨在吞并整個低地地區的戰爭,也真是有錢,不得不服——他的豪宅可能還不會如此“草草完工”,還會繼續完善一些室內裝潢等等。
不過,或許是因為裝逼太過的因素,這位財大氣粗的葡萄牙商人在一次前往伊瓜蘇瀑布游覽的過程中突發疾病,然后幾天內就暴斃而亡,也是讓人無語。而在他死后,他守寡的妻子便急匆匆地賣掉了這座豪宅,然后帶著這位商人遺留下來的豐厚的財產移居青島縣,最近更是聽說與一位喪偶的陸軍上尉結婚,也是令人感嘆不已。
勞司吉在這座豪宅內也已經住了兩年多了,至今對其占地面積之廣闊仍然驚嘆不已——他夜間上廁所時,需要摸索走過三間房屋——同時也更堅定了他自己干一番事業的決心。他今年已經五十歲了,雖然身體還算強健,但真的沒有太多時間了,因此這才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辭職,打算與自己的朋友伊尼戈一起,前往南方的潘帕平原,那里大概是勞司吉所能知曉的除了搶劫、殖民外最容易的一夜暴富的機會了,那就是尋找游蕩在草原上野牛群。
“……野牛群現在仍然很多,因為野牛的數量從未減少,牛莊一帶每年捕殺的野牛數量我甚至懷疑能夠超過牛群自然繁殖產生的數量,那簡直就是一個超大型的金礦,等著每個想發財的人去挖。”伊尼戈一邊說一邊比劃,嘴里西班牙語、漢語夾雜著吐出,神色間看起來很是亢奮。
“前提是你得有趁手的挖金礦的工具以及足夠的守護金礦的勇氣。”勞司吉為伊尼戈倒了杯馬黛茶,然后坐在他對面,一邊攪拌著一杯香氣濃郁的咖啡,一邊說道:“我聽說那里的秩序很亂?亂到了什么程度?風險大嗎?”
勞司吉和伊尼戈是在一次乘船旅行的途中認識的,當時勞司吉出差返回伊瓜蘇,伊尼戈則從加勒比海服役歸來(與法國人的戰爭結束后,忠國軍被宣布解散),兩人在一艘船上遇到了,隨即便聊了起來,最后感覺比較投緣,便慢慢開始來往,建立起了友誼。
這次孤注一擲前往南方潘帕草原上發財,這主意其實也是伊尼戈最先提起的。這個前陸軍預備役中尉軍官(在加勒比奪島戰斗中立功,升了一級)在退役時分到了不少錢,不過十五歲就跟著養父當雇傭兵南征北戰的伊尼戈,既不會種地、又不會做生意,再多的錢在手里也只能是坐吃山空,因此趁著現在還有本錢,不如出海搏一把,興許就發財了呢,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
不過,考慮到自己拙劣的理財能力及不是很強的經營管理能力,伊尼戈覺得自己還是得找個合伙人一起干買賣,最后想來想去就只有認識不是太久的勞司吉了。而這廝也確實是光棍,想到便做,直接買了船票跑到伊瓜蘇港攛掇勞司吉辭職和自己一起去發財,于是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當然了,伊尼戈之所以能成功,其實和勞司吉自己靜極思動也是分不開的。他在大明時期就對一擲千金、擁紅偎綠的富商大賈、達官貴人們的生活十分羨慕,尤其是在揚州那個煙花繁盛之地,淮安鹽商們大批扎堆于此,生活之豪奢令人驚嘆,這無疑大大刺激了少年勞司吉的三觀,使得他對金錢和權力極度渴望了起來。
如今來到東岸,權力看起來是自己很難觸碰到的了,而在艱苦奮斗了二十年后,錢是有了一點,但還遠遠不夠,要想過自己想象中的揮金如土的生活卻是不可能的,就比如擁有此刻自己臨時居所這類的豪宅是想也別想了。所以,他現在必須抓住機會!
“你問我那里的秩序亂不亂,我只能說,那里有秩序嗎?”伊尼戈哈哈一笑,說道:“在潘帕平原上,野牛群自然是很多的,誰找到了立刻就能發大財,前提是你能安全將野牛帶回牛莊等地出售掉。這并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很多好逸惡勞、品德卑劣的家伙就經常守在半途,干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而政府并沒有精力來追查此類刑事案件,畢竟那里并不是東岸本土,除非盜匪團伙自己內部檢舉。所以,我們還是得多招募一些幫手,最好是善戰勇猛之士,這些人,河間地區也就沙溝、武信、武平、鎮戎、通河等縣能夠招募一些了。那里多的是奧斯曼流亡士兵、前西班牙雇傭兵以及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斯拉夫老兵(多在前雜牌部隊內服役),說難聽點,政府分地給他們真是浪費了,他們壓根不會種地,無論是農地還是菜園都經營得很差。而且他們比較鄙視農業勞動,天生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對于打打殺殺的事情卻很在行,也就是說他們除了打仗殺人外別無其他技能,但社會的現實又不允許他們過于放肆,因此這些人的生活現在可是不容易得很呢。”
“就像你一樣嗎,伊尼戈?”勞司吉瞥了一眼這個在西班牙雇傭軍中摸爬滾打了二十年的的男人,騎術出色、射擊準確、劍術精湛是他的標簽,也是他前往潘帕大平原上混飯吃的最大依仗。而勞司吉人脈多、管理經驗豐富,二人搭檔起來簡直就是絕配。
而剛才伊尼戈提到的沙溝、武信、武平等縣,是今年新設立的幾個縣。其中武信縣下轄武信鎮、清溪鄉、思進鄉、思賢鄉(位于后世孔塞普西翁小城附近)四個定居點,武平縣下轄清源鎮、武平鄉、福全鄉、寧洋鄉四個定居點,沙溝縣下轄沙溝鎮(位于后世伊圖薩因戈小城附近)、春景鄉(位于后世圣米格爾SanMiguel小鎮附近)、紅旗鄉(位于后世貝龍德阿斯特拉達小鎮附近),一共三個定居點。
此三個縣,同時也分別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第93、94、95個縣級行政單位,已經逼近一百的整數大關了,象征意義不小。另外,這三個縣的成立(沙溝縣嚴格意義上來講還不夠資格立縣,也是執委會特批予以成立的),同時也使得整個河間地區的縣份數量達到了18個,至此面積約19.6萬平方公里的河間四大副區已“瓜分殆盡”,體制正式覆蓋全境,下面就是不斷往里面填人、不斷發展生產力了。
不過,雖然河間這塊美味可可的“食物”已被完整吞下,正處于消化吸收的過程之中,但東岸人對于新的土地和更多的財富的追求,是怎么也無法被抑制住的。這不,河間十八縣才剛剛打了個基礎呢,人口也不怎么豐盛呢,諸如勞司吉、伊尼戈之類的不甘寂寞的人,就已經將目光投向了南方更遠同時也更肥沃的潘帕大草原了。為此不惜拿出多年積蓄、變賣部分無用的家產籌集資金,然后招募兇悍勇武之輩渡海前往南方,追逐那看似虛無縹緲的一夜暴富的美夢。
1671年7月20日,勞司吉的家人已正式搬出了前東主徐浩的豪宅,住進了鄉下自家的農舍內。而勞司吉、伊尼戈二人,早已經乘船抵達了通河縣,并成功說服了一批生活困難的俄羅斯人。這些人都是轉正的非國民,轉正前曾經參加過諸如保國軍、護國軍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準軍事組織,在巴西高原的山嶺、叢林內與印第安原住民玩“躲貓貓”的游戲,有一定的戰斗經驗,因此正是極好的招募對象。
而其實這些俄羅斯人(其中也有不少其他斯拉夫民族的人)也是比較樂意被招募外出的,因為勞司吉、伊尼戈二人給的薪水還算不錯,至少不會比待在家里種地少。更何況他們壓根不怎么會種地,家里也只有五畝,養活一大家子確實有些困難,那么不如出外扛活以補貼家用,家里還少一個人吃飯呢,又何樂而不為呢?
另外,伊尼戈也找了幾個至今混得不怎么樣的前西班牙雇傭兵,與那些俄羅斯人一起,湊足了十五人,然后又采購了一些食品、工具、槍械(自然是火繩槍了)等必需品,就準備搭船出發了。至于說馬匹怎么解決,這個確實很撓頭,因為東岸國內并不便宜,說不得只有等去了潘帕平原后想辦法找高喬人或西班牙牧場主購買了,那樣能節省很多。
1671年8月1日,眾人抵達了靖江港,然后搭乘信使班輪公司的“黃鸝”號貨船,換換離開了本土,朝下一個目的地牛莊港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