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

第五百二十五章 阿爾巴津(三)

第五百二十五章阿爾巴津(三)

彼得·尤戈維奇行色匆匆地來到了涅爾琴斯克堡,他剛剛接待了一個從烏斯秋克抵達的補給運輸隊伍。

烏斯秋克位于蘇霍那河、尤戈河交匯處,歷來是俄國最富庶的貿易點之一。通往首都莫斯科、通往白海港口阿爾漢格爾斯克以及通往烏拉爾山另一側的西伯利亞等地的通衢大道,都在此處交叉,可謂是最重要的貿易節點之一。

每年夏天,來自東方的“整袋整袋”(袋是俄國高級毛皮計量單位,比如貂皮,一袋40張,恰好夠縫制一件大衣)的毛皮沿著伯朝拉河、維切格達河運抵這里進行交易,然后由當地商人再通過德維納河,在英國、荷蘭商人抵達前,運抵阿爾漢格爾斯克,換取西方的布匹、武器、金屬、雜貨及一些奢侈品,然后再運回烏斯秋克。

這些商品在烏斯秋克的市場上被出售后,連同當地的土特產品及來自伏爾加河沿岸各城的貨物,由上百輛大車和大量騾馬組成的車隊,運過烏拉爾山,去換取新一批的毛皮、茶葉、絲綢等東方貨物。

這種貿易吸引了附近很多人過來參與。比如居住在德維納河沿岸的很多自由農民,都被吸引了進來。他們中的很多人常常把家業交給自己的親屬或晚輩照管,而自己則跟隨運輸隊越過烏拉爾山去謀生。他們中有些人在新的合適的地方定居了,成了沙皇陛下亞洲領土上的居民;有的人在經過幾年的艱辛漂泊之后,又像當初離開時那樣兩手空空地返回老家;當然也有許多經營得力的人(比如當初在雅庫茨克種糧食發大財的葉羅非·巴甫洛維奇·哈巴羅夫斯維亞季茨基,就是烏斯秋克縣的一個鄉下農民),把自己在東方所獲得的貨物帶去阿爾漢格爾斯克,在那里換成外國貨物,然后運去大城市出售獲利。

今天這個從烏斯秋克出發,歷經艱險抵達涅爾琴斯克的運輸隊伍除裝載了很多的日用品、手工業品之外,還有大約五百枝產自英格蘭的燧發步槍,這在輸往遠東地區的貨物中并不常見,更別說是委托給私人商隊運輸的了。

商隊領頭的是哈巴羅夫的同鄉,同時也是一個資深的獵人,家人親戚都留在烏斯秋克縣城里,大概這也是他能接到莫斯科國庫委托的一個最主要原因吧。要知道,很多政府運輸隊伍都很少運這些先進的器械呢,尤戈維奇記得,上一批來自托博爾斯克的國家運輸隊伍只送來了一些軍服、鞍具、馬刀和皮甲,沒有一把火槍或一門炮,由此可見沙皇陛下極為擔心遠東局勢,已經等不及幾個月后再派運輸隊伍出發了。

作為整個雅庫茨克督軍區的最高長官,尤戈維奇代表涅爾琴斯克國庫接收了這筆寶貴的燧發步槍,同時下令接下來幾個月內,給涅爾琴斯克的守軍逐步換裝,汰換下來的火繩槍則轉移到其他堡寨去,作為儲備軍械保存起來,一旦有事就可分發給城內男子。

商隊首領對此自然是無可無不可的,事實上他只要有人肯接收簽字就行了,然后這廝便帶著底下人出外收購毛皮甚至打獵去了。涅爾琴斯克周圍的樹林中生產毛皮獸(貂、猞猁、赤狐、黑狐等等),通古斯人經常獵取,據說一個合格的獵人一天能帶回十張乃至更多的貂皮,這就難怪當初波雅爾科夫將通古斯人聚居的地方看做是富饒豐盛之地了。

軍官出身的彼得·尤戈維奇對獵奇毛皮不是很感興趣(但每個獵取毛皮的人都不會忘了給督軍大人上貢),在他看來,涅爾琴斯克、阿爾巴津一帶最富饒的,其實不是高級毛皮,而是土地和人口啊!

按照雅庫茨克第一任督軍彼得·佩德羅維奇·戈洛文的記述,居住在涅爾琴斯克、阿爾巴津以及結雅河一帶的達斡爾人,是“耕地的人”。在1643年第一支探險隊抵達石勒喀河流域時,滿洲人經常來到這片區域,向達斡爾人征收貢物、抽取壯丁(正所謂滿洲白甲兵魚皮韃子是也,是八旗兵里最驍勇善戰的一部分,通常充當炮灰沖擊明軍軍陣),同時也給他們運來綢緞、茶葉等貨物,有時候也給一些白銀做賞賜。

而由于與滿洲人經常接觸,他們的文明程度也較高,波雅爾科夫當年就發現達斡爾人住著修建得很好的木屋,窗上糊著自制的紙張(居然會造紙……),外表與滿洲人也無異,都留著辮子。他們居住在自己的兀魯思里,從事農業和畜牧業,村莊周圍的農田里種著大麥、燕麥、黑麥、糜子、蕎麥、豌豆,菜園里有大豆、蒜、黃瓜、香瓜、西瓜等,果類有蘋果、梨、胡桃,還會榨油,確實與其他通古斯人的生活習性差別很大——通古斯人有半農耕半游牧的、有全游牧的、有漁獵的、有游耕的,本身民族習性差異就很大,俄羅斯人將其籠統地歸類為通古斯人是不科學的。

這樣一種會耕地的通古斯人以及他們所居住的地區,自然是深得俄羅斯人重視了。早些年一支又一支哥薩克的征服行動,就出于這種指導思想,外東北的俄羅斯人想獲取大量的糧食產地!因此,這就可以理解了,當初知曉東岸人兵進結雅河,將那片有著大量達斡爾人居住的地區收入自己囊中時,他們有多么憤怒了!

現在,阿爾巴津一帶的達斡爾人居民早就被遷到了后方,那邊已成一片白地。東岸人若想站穩腳跟,就只能從外界遷入移民,否則本地沒有食品產出,全靠外界輸入的話,那代價也太大了,雖然他們有這個運輸能力。

“涅爾琴斯克的糧食儲備足夠嗎?”尤戈維奇一到就喊來了自己的下屬、涅爾琴斯克軍政長官托爾布津,只聽他問道:“東岸人有可能繼續出兵,對涅爾琴斯克發動攻擊,我們不能不做好這個準備。”

“雅庫茨克國庫方面借了六千普特的黑麥,加上涅爾琴斯克原本的儲備,足夠我們堅持一年以上的時間了。而且,如果再從通古斯人那里強征一些牛羊做成腌肉的話,應該還能堅持更長的時間。”阿歷克謝·托爾布津對糧食方面倒毫不擔心,他最擔憂的其實還是彈藥夠不夠的問題。當初他在阿爾巴津力戰失敗,原因自然不是俄羅斯軍人不夠驍勇、不肯死戰,而是他們的武器裝備太差,且彈藥也嚴重不足,那么失敗就很自然了。但他也知道尤戈維奇督軍其實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為他搜羅彈藥了,無奈整體儲量有限,只能讓他們節省著使用,不可能如同東岸人那樣絲毫不考慮彈藥儲備隨意揮霍了。

尤戈維奇這會聽后點了點頭。如今雅庫茨克那邊是一個穩固的后勤基地,沒有敵人威脅,因此借一些糧食和彈藥到其他地方,也是尋常之事。而且說起雅庫茨克的糧食,還真得感謝如今已經返回俄羅斯腹地當貴族的哈巴羅夫呢,這廝最先在雅庫茨克開發農場、牧場和鹽場,還出資建了一個磨坊,并以此發了大財,結果卻因為不會做人,得罪了第一任督軍戈洛文(戈洛文剛來雅庫茨克赴任時,因為困難而向哈巴羅夫借了三千普特糧食,結果“忘了還”,這廝四處宣揚,明顯不懂事,后來就被收拾了……),導致家產被奪、本人坐牢。不過他當年打下的基礎經過兩三代人的努力經營后,現在規模已經相當不小了,雅庫茨克這個寒冷的北方城市也成了整個督軍區最富饒的一處城鎮。

“糧食必須保證充足,不光涅爾琴斯克,附近的一些其他小型堡寨的糧食、彈藥也要維持在一定水準以上。否則一旦東岸人攻來,你們就可能面臨窘境。”尤戈維奇說道:“另外,撥給你們的那部分槍械要小心保存,彈藥也是。你知道的,能從驕傲的射擊軍手里搶來幾百枝燧發步槍,那是多么地不容易。要知道,現在土耳其人在烏克蘭一帶的野心開始迅速膨脹,多羅申科那個叛徒屢屢率軍出擊第聶伯河右岸,沙皇陛下震怒非常,已經下令調遣兩萬步兵進入烏克蘭,穩定當地的局勢。如果必要的話,他們可能還會與土耳其人的走狗開戰!形勢都如此緊張了,我們還能撈到這些新式武器,已經很幸運了。”

“土耳其人現在還沒與波蘭人和平呢,居然就又想插手東烏克蘭的事情了,他們怎么能這么囂張。”托爾布津心里突然隱隱起了一種不安的感覺,只見他皺著眉頭說道:“而一旦我們與土耳其人局勢緊張,乃至陷入戰爭的情況下,沙皇陛下會不會改變自己的政策,轉而與東岸人尋求和解呢?”

托爾布津的話也正是尤戈維奇所擔心的,其實東岸與俄羅斯之間真的有什么解不開的仇怨嗎?說起來其實也沒有吧!當初斯捷潘·拉辛起義的事情,以及現在進攻雅庫茨克督軍區的軍事行動,說起來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雙方有心和解,其實都不是問題。考慮到烏克蘭對俄羅斯帝國的重要性,尤戈維奇并沒有信心認為沙皇不會犧牲遠東的利益,轉而與東岸人尋求全面和解,以便恢復兩國間的貿易——尤其是武器貿易——那樣一來的話,他們可就尷尬了,之前與東岸人打生打死的所有事情,屆時看來就像是一個笑話,這怎能不讓人感到無稽、郁悶、委屈乃至憤怒呢?

所以,這會托爾布津突然說起這事時,尤戈維奇也只能沉默以對,因為他也說不好這事未來會怎么走。與東岸人之間,也許和平、也許戰爭、也許暫時停戰,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不過在目前來說,在沒有接到沙皇進一步命令的情況下,他們仍然需要做好對東岸人的戰爭準備,奪回阿爾巴津城堡暫時不考慮,守住涅爾琴斯克等地才是關鍵。

“聽說東烏克蘭集結了四萬多哥薩克,打算與多羅申科的西烏克蘭哥薩克進行戰斗。上帝,這是多么龐大的一份武裝力量,這四萬人要是能夠調來涅爾琴斯克的話,我保證現在就可以將東岸人全數殲滅,一戰打到海邊去。”托爾布津說這話時有些泄氣,因為他也知道不可能,但自己的國家有可能與土耳其人爆發大戰的消息,還是令他感到有些沮喪。

“不要這么自大,阿歷克謝。事實上東岸人的正規軍隊戰斗力還是很強的,最早的那些穿藍衣服的,戰斗力可以媲美最精銳的哥薩克,甚至還猶有過之;穿黃衣服的要差不少,但武器裝備和訓練也很不錯,有時候可以和我們一決高下;即便是此刻駐扎在阿爾巴津城堡的那些人(很多人甚至連黃衣服都沒有),戰斗技能雖然不如我們的哥薩克,但武器裝備好,就足以彌補一切了。對這樣的對手,我們必須抱以尊敬,否則會吃大虧的。”尤戈維奇先是小小地教訓了一下托爾布津,然后話鋒一轉,說道:“戰爭準備一定要做好,通古斯人那邊也要聯絡好。帕維爾(卡坦乃)已經向我保證,會征召超過兩千名通古斯騎兵前來助戰,他們將不會部署在涅爾琴斯克,而是在野外的通古斯人各兀魯思就食,一旦東岸人的軍隊殺奔過來,就可以截斷他們的后勤補給線,將他們徹底消滅在森林草原之間。記住了,這里是我們的主場,要有信心,東岸人的船可開不到陸地上來。”

“當然,我會做好準備的。東岸人不來的話我們拿他們沒辦法,但只要他們敢殺奔涅爾琴斯克,那么局勢可就由不得他們掌控了。”托爾布津回應道。他說這話時,眉頭仍舊擰著,似乎仍在為俄羅斯、土耳其之間可能變得更加緊張的局勢而擔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