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西印度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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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潑大雨又鋪天蓋地地下了起來。
一道道閃電死開黑沉沉的雨幕,將有些昏暗的大地照得透亮。雨幕中,大群身披橡膠雨衣的東岸軍人,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如同兇神惡煞一般跨步向前。地有些滑,不時有人摔倒,不過他們很快又爬了起來,繼續端著刺刀上前,如同一尊尊沉默的石像,向前方撲去。
在他們前方,是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影。這些人影數量極多,不過看起來卻慌亂無比,嘈雜聲四起,有人似乎嚇破膽了,沒頭沒腦地就朝身后的大湖里面跑去;有的人則慌不擇路地想往兩邊跑,無奈人太多了,根本走不動;當然更多的人是絕望地跪在湖畔的淤泥地里,哭喊著說些什么,大概是求饒的話語吧。
端著刺刀的軍士們不為所動,他們在軍官的帶領下,快步上前,就如林的刺刀狠狠地捅進了敵人的胸膛。火熱的鮮血噴射開來,濺在乳黃色的雨衣上,濺在黑灰色的泥地里,軍士們拔出刺刀,一腳踹開實體,繼續向前,尋找下一個敵人。
這個時候,如果你從天空俯視大地的話,那么就會很清晰地發現,在寬闊的大湖之畔,兩條延伸出去百余米的“線”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然后其中一條繼續向前,一條被撞得節節后退,漸漸散亂消失于無形。
“為什么不接受投降?”被連降數級的憲兵軍官周勃問道。
在他身旁,是一人身兼澤潞地區行署專員、警備司令、新華夏步兵營營長,同時也代理新華夏開拓隊隊長的彭遠志中校。這個男人此時叼著個煙斗,神情看起來十分憂郁,雙眼看似在盯著前方的戰局,但如果你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又似乎在看著別的地方,注意力完全不在已成定局的湖畔戰場上。
彭遠志中校現在是新華夏開拓隊代理隊長,不過這個代理使命差不多下個月就要結束了,不是說他要轉正全面主持工作了,而是因為他屁股下這個還沒捂熱的寶座被別人搶走了,他沒能競爭得過背景深厚的保定地區行署專員邵耀光,只能繼續這副于他人之下了,這就那怪他最近都是這么一副死了爹娘的難看表情了。
而說起他身旁的這個周勃,也是個倒霉鬼!之前因為一手策劃、實施了刺殺拉莫斯神父的事情,被上級評斷為無組織無記錄,且手段過于殘忍、粗暴,因此便被發配到了澳洲殖民地,指導當地征討土人的戰斗。
不過這個家伙死活不肯去澳洲那個地方“浪費生命”,于是抓緊出發之前的一小段時間四處鉆營,求爺爺告奶奶,最后終于被換到了新華夏地區,也算是運氣了。不過他來了,彭志成可能就要走了,原因也很簡單,不想再在新華夏島這個地方干下去了。為自己前途計,他打算活動一下,去周勃不愿意去的澳洲上任,當開拓隊隊長,主政一方。條件艱苦就艱苦些吧,好歹行政級別上去了,這比什么都實在。
至于他走后留下的空檔,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將由之前在全勝島混日子的揚杰接替。那個家伙在那個荒蕪的大島上住得眼睛都綠了,實在不想繼續當“野人”,在數年間打了無數份報告后,終于感動了天尊,降下福祉,讓他一下子躥到了新華夏島,接替老彭的位置,擔負起整個東海岸的重任。
這些個一連串的調動,如今基本上已經塵埃落定,沒有任何懸念了。彭志成估摸著,在今年年中的時候,正式的調令就會下來,然后他便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前往澳洲繼續為國家開疆拓土。
他本想就此安安靜靜地混過最后半年時光的。可誰成想土人不給面子,居然妄想奪回阿勞特拉湖這個本已賣給東岸人的膏腴之地,這還了得!去年年底,在派出使者與中央高原上的麥利那人交涉無果后,彭遠志果斷調集兵力,將熱帶作戰經驗豐富的新華夏步兵營調集過來,同時也與海軍協商,將新華縣保安團成建制調過來,打算對入侵此地的麥利那人展開雷霆一擊,爭取一戰獲得二十年的和平,等東岸人徹底消化沿海平原、森林、沼澤、山地、草原之后,再找中央高原的麥利那人算總賬。
新華夏步兵營與新華縣保安團記起來超過兩千大軍了,裝備精良的他們對上這些土人,自然是摧枯拉朽之勢。要知道,中央高原的麥利那人當初可是連薩卡拉瓦人都有些搞不過,不得不向東岸人大力采購武器,同時相約一起夾擊,這才徹底解除了薩卡拉瓦人對中央高原長達半個世紀的“打草谷”行為。
因此,這些麥利那人是妥妥地不如薩卡拉瓦人的,裝備因為深居內陸高原缺乏貿易對象也極為原始,雖然鐵質兵器不缺,但火槍大炮是決計不會自個生產的,因此如何能與東岸人爭斗?這次也不知道他們是哪根筋搭錯了,難道就因為在中央高原一帶的內部戰爭中屢屢獲勝,以至于內心都膨脹了?想想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既然敵人已經正式欺到了東岸頭上,侵占了阿勞特拉湖及周邊平原,打死打傷了二十余名東岸拓荒者,那么就沒什么好說的了,直接打就是!不但要打,還要打得狠,打得他們痛,正所謂一戰打出二十年的和平,讓東岸人可以安心消化沿海地帶,然后再從四周蠶食中央高原,對麥利那人來個甕中捉鱉。
此時戰爭已經進行到了尾聲,以新華夏步兵營為主力的東岸大軍銳不可當,即便這會正是雨季,天空暴雨如注,不利東岸人的火槍大炮發揮威力,但訓練有素的他們即便以刺刀展開白刃突擊,也不是那些麥利那人可以抗衡的——這些無知的土著在阿勞特拉湖周圍兩戰兩敗,今天應該已經是最后一場戰役了,一千多東岸官兵野戰大破三千余名麥利那人,然后直接將他們驅趕進了阿勞特拉湖內,投水、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其他的也直接被冷酷的東岸軍人一一刺倒在地,場面慘不可言。
“為什么要接受他們的投降?這些土人,畏威而不懷德,必須先給他們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然后才會老老實實坐下來跟你談判。小周啊,你也是策劃過大事的人,不像是那種婆婆媽媽的男人啊,不該問這個問題的。”彭遠志收回了眺望遠方的目光,轉過頭來,搖頭失笑道:“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我們現在下了狠手,讓這些麥利那人知道厲害,知道怕了,他們以后就不會太過激烈地抵抗我們。而他們抵抗輕了,我們無敵的大軍自然也不會多造殺孽,畢竟這都是現成的勞動力,都是財富,殺之可惜。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現在對他們狠一些,對他們整個族群的延續,未必就是什么壞事了。小周,你說是不是這么個道理?”
周勃聽了一時間有些無語。因為他實在有些難以理解有人一邊下令不接受俘虜,對那些已成潰散之勢的土人趕盡殺絕,一邊說我這是為了你們好。只能說,彭遠志在殖民地當了這么久的官,還能一步步爬上高位,果然是有其過人之處的,至少這面厚心黑是自己怎么也及不上的。或許,這就是人家步步高升,而自己還在痛苦掙扎的最主要原因吧。
“打完這一仗怎么辦?阿勞特拉湖以后是個什么章程?會大舉開發嗎?”看著小半個湖面幾乎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周勃沉默地問道。
“開發當然會開發的,當然不是什么大舉開發,但投入也不會小就是了。你也知道的,現在新華夏島種植香蕉、香草、咖啡、可可、劍麻、煙草、甘蔗、香料、棉花等經濟作物的人越來越多,這就導致了糧食作物播種面積大面積減小,人們紛紛拋棄傳統的農業耕作方式,轉而種植更能給他們帶來經濟利益的作物。所以,現在新華夏島的糧食甚至都不能自給了,我們不得不同時從贊比西河流域的葡萄牙莊園主及南非河中地區進口糧食,以滿足本島所需。這在我看來,實在是有些不太像話的。”彭遠志抽了幾口煙,皺著眉頭說道:“阿勞特拉湖這個地方,來過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片上好的膏腴之地,土壤肥沃、排水通暢、土地平整、環境也比沿海清爽一些,可以乘坐是新華夏島的糧倉。這樣一個地方,我們不可以在視而不見了,特別是在這會糧食種植已經頗有些不足的情況下。”
“但現在種植糧食收益這么低,會招募到足夠的人過來墾荒嗎?”周勃有些擔心地問道。
“正常途徑當然是很難了,但我們可以通過設立國營農場的方式來推進這項工作。戰俘、流放犯人乃至外來勞務工,都可以被派到這些農場內去干活,沿湖開辟農場,同時在湖里捕魚,據說這里的魚千百年來沒人捕,數量也多得令人發指呢。”彭遠志說道。
彭遠志看過地質和農業部門對阿勞特拉湖畔的調查報告,得知湖泊周圍的沼澤地非常肥沃,如果好好整治一番的話,收獲將非常不錯。這從當地土人種植的糧食收獲就能看得出來:據東岸探險隊調查整理得知,當地土人在阿勞特拉湖畔“從事一種粗陋的稻米栽培業”,種子是幾個世紀以前他們從東印度群島帶來的,并不能稱之為優秀,而且他們種田技術也很底下,既不灌溉,也不插秧,這樣居然也能獲得平均一公頃大約兩噸稻米的產糧,也是異數了。新華夏島方面的農業專家們一致認為,如果好好整飭一下阿勞特拉湖畔的沼澤地,使其排水通暢的話,那么以東岸人的種子選育技術和水稻栽培技術,多的不敢說,一公頃收獲五噸以上的稻米是輕輕松松的,這就可以極大程度上解決新華夏島的糧食問題了。
與此時的東岸人不謀而同的是,在后世的馬達加斯加,阿勞特拉湖畔是這個國家唯一的機械化大平原種植的水稻產區,以當地原始落后的水稻種植方式,也取得了平均2噸/公頃的產量。法國的索瑪拉克公司對這里的沼澤荒地進行治理后,產糧提高到了3.54噸,其中超過一半出口至國外,而且因為口感獨特還作為“高級米”出口前宗主國法國,換回了大量急需的物資。同時,這些被索瑪拉克公司整治過的土地,價值也從1.5萬馬達加斯加法郎提高到了6萬馬法郎,由此可見一斑。
“沿海的沼澤可以種香料、油棕,內地的沼澤就種水稻、養魚了,以后再修建起塔東鐵路的話,溝通內外,這個地區可就被徹底盤活了。”彭遠志說道。
在他的計劃中,阿勞特拉湖到塔城港的鐵路是無論如何也要修起來的,即所謂的塔東鐵路是也。這條鐵路修通后,阿勞特拉湖畔的糧食可以源源不斷地運到沿海地帶,出售給當地的工廠、伐木營地和種植園。要知道,彭遠志前陣子才剛剛將截留的數千明國移民安置到了東部沿海一帶,著手開發那里大片的沿海沼澤。那些沼澤基本都是曾經或正在被海水淹沒的侵蝕地面,排水也不暢,植被狀況以三芒草草原為主,土壤常常是泥炭土。
明人移民抵達此地后,每人受領五十畝土地、兩頭豬,然后在農業技術人員的指導下栽培油棕,以改善當地環境,被稱為“油棕行動”,據說運轉良好的話每畝可產油0.8噸左右,可以為食用油和肥皂工業提供原料。
他們這些人,可以預見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是不會有任何糧食產出的,因此開發阿勞特拉湖糧倉的行動,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