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許芳頂著大雨出門,沒有先去單位上班,而是去了前院劉紅生家。
家里只有劉紅生的愛人李梅和劉自力在家。
李梅今年四十八歲,頭發已經白了一半。
她嫁給劉紅生之后十年才生下孩子,只有劉自力這一個兒子,從小就捧在手心里。
看到許芳過來,李梅也隱隱猜到了什么,她不上班,平時就在家里呆著,這幾天家屬院里在傳她家自力和季玲的事,她也聽說一些。
季玲性子不好,李梅并不喜歡,但是耐不住兒子喜歡,她索性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左右吃虧的也不是男孩子。
“快進屋,別在門口站著,有啥急事非得頂著大雨過來。”李梅被人捧習慣了,說話總是陰陽怪氣的。
整個家屬院里,許芳最不待見的也是她,可今日是送上門讓人打臉的,就是不喜歡,也只能忍著。
她站在門口沒動,從兜里掏出準備好的錢,“李姐,你數數,這里是一百塊錢。”
李梅哎喲了一聲,“許芳,你這是有啥事要讓我家老劉辦啊?你得先說清楚,不然這錢我可不敢接。”
“李姐,不是求你家劉哥辦事,是幾個月前我家季玲找你家自力借了一百塊錢,這孩子借錢給她姥姥補身子,事情一直瞞著我們,今天你家自力和我說,我才知道。實在對不住了,你看看這事鬧的。”
李梅啊了一聲,隨后笑著兩手一拍,直接把錢接了過來,“這算啥事,你還頂著大雨過來還錢,咱們前后院住著,等雨停了再還還不是一樣,也不差一時半會兒的。”
“許芳,我多說句你也別挑理,你呀就是太愛面子,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誰家沒有點大事小情的,就是借錢這點小事,你也弄得這么興師動眾的。”
說話的功夫,李梅就已經把手里的錢數了兩遍,“一百塊錢不多也不少。要說別人借錢我還能驚訝,你們家的條件,在咱們院里也數得上數的,你剛剛說還錢,可嚇我一跳。季玲這孩子不但有孝心,知道孝敬老人,還有出息,考了省狀元,這是好事啊,你家擺不擺兩桌啊?”
“季勇不在家,這事我也做不了主,還要等他回來商量。”
李梅笑道,“你家季勇最寵孩子,這事我敢和你打賭,回家他立馬就得張羅起來。”
許芳笑笑,說還要去上班,便頂著雨走了。
雨水透著帽子的邊緣流進脖子,許芳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更冷的是她的心。
有生之年,高傲的許芳沒有想過,像李梅這種農村婦女連大字不識的人都能嘲笑她。
造成這一切的,卻是自己的女兒。
頂著雨,趕到百貨商店。
王經理看到她頭發淋濕了,忙讓她快擦擦,“別淋感冒了,兩個女兒上大學還要指望著你們呢,你這幾年可不能倒下啊。”
兩個孩子上大學,對于普通家庭來說確實壓力很大,縱然學校給補助,家里也要補助一些。
可季家不同,季勇能掙錢,許家娘家條件也好,有兩個大學生,那就是再有壓力也是甜蜜的。
王經理這是捧人的話,換作是平時許芳聽了一定會高興,此時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強扯出一抹笑,借著去擦頭走開。
季玲那邊,大雨天她沒有去外面,季可雖然在家,不過姐妹兩個并沒有交流,晚上許芳回來做好飯也沒有喊季玲,還是季可喊的人。
許芳臉拉拉的可以掉在飯桌上了,季玲自顧的吃飯。
許芳憋了一下午,見她沒心沒肺的吃著,氣就不打一處來。
“季玲,今天早上拉著你跑的男生是怎么回事?”
季玲抬頭,“媽,你又想吵架?”
“是我剛想起來。”許芳剛要說你一會兒一個男的,轉念品品這話太過,舌頭轉個彎就換了句話。
季玲心想你這反射力還挺慢的,嘴上道,“一個朋友。”
“哪的朋友?看著就不是正經人,以后這樣的人你少來往,你沒事學學你妹妹,在家里看看書,別以為考上大學就可以混,在大學里不好好念書,等分配工作一樣不行。”
“好。”
許芳:....
要說許芳此時的感受,那就是想大吵一架,心里的這股火才能發泄出來,結果就有她把臺子都搭好了,對方不應戰的錯覺。
季玲幾大口把碗里的飯扒拉完,筷子一放,“我吃完了。”
語罷,轉身走了。
許芳重重的吐出口氣。
“媽媽,吃飯吧。”季可咬咬唇,想了想,挑許芳喜歡聽的事說,“媽媽,馬上進八月,聽說我們的大學通知書五號就能到,到時你和我一起去市里取吧。”
“幾天前才請過假,單位那里不一定能批,我試試吧。”許芳也不想讓小女兒擔心,勉強的擠出抹笑。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第二天一大早,許芳去上班,只給小女兒留了餅干,大女兒那邊干脆想也不想。
天放晴了,季玲今天打算繼續去磚廠搬磚,早上看到家里沒有吃的,正好季可從東屋出來,手里拿著餅干。
季可沒有猶豫的遞過來,“姐姐,早上吃這個吧。”
季玲頓了一下,拒絕了,“我不餓,先去上班了。”
“姐,你要去搬磚嗎?”
季玲大步出了院子,沒有回答季可的話。
除了搬磚,眼下又沒有本錢,只有等季勇那個父親回來,借些本錢,然后錢生錢,還上欠下的債,自己再攢些錢。
一路往磚廠走,季玲心里想著事,直到有人喊她,她才看過去,只見一男子推著自行車站在路邊,見季玲看過來,對方又喊了一聲。
“是季玲嗎?”
季玲:....裝不認識呢?前天才見過好嗎?
她走過去,到跟前后,在自行車上掃了一眼,“怎么?鏈條又斷了嗎?”
“是你就好。”
季玲鼓腮幫子。
朱衛東確定是本人后,從兜里掏出五百塊錢,“這個是舉報線索的獎金,你拿著。”
季玲面露驚愕之色,五百塊錢,對她來說太太太太重要了,但是幾經掙扎,她還是收回自己的目光。
“這算是施舍?還是為前日讓我做誘餌給的補償?不管是哪一種原因,我都不會收這個錢。”
“你戀戀不舍一直看著,明明很想要,為什么還拒絕?”
季玲:.....給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