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付國和姐姐畢金枝,外加付老太太,都對著坐在馬車上的畢鐵林揮手。
畢鐵林來時,又是锃亮的皮鞋、又是修身的黑色羊絨大衣,但是當他離開時、當他對著姐姐一家人揮手示意“回去吧”時……
他身上圍著綠底紅花白被頭的大棉被,他被他姐拿了一條大花被子圍了起來,屁股下面坐著他姐夫給鋪的兩層褥子。就是懷里抱的暖水瓶,也是付老太太硬塞給他的玻璃瓶子。
看了眼,趴在姐姐家黑色大鐵門那、偷偷望著他的外甥女付娟,嘴角終于牽起了一絲笑。
孩子啊,書包、鋼筆、過年的新衣服,老舅都給你留下了,狗蛋兒有啥、你有啥。
要好好學習!
老舅昨晚發誓賭咒再不扯你,再也不搭理你,那都是氣話,你要是那樣有出息的,老舅在京都等著你來上學,更是盼著你越長越好。
畢鐵林背對著馬車,隨著馬車一路跑,他在顛簸中就那么望著站在大門口的一家人,漸行漸遠。
之于畢鐵林,親情是什么?他比誰都體會的深。
親情是他在最無助的人生路上最持久的動力,親情是哥哥姐姐不計回報、給予最無私的幫助和依靠;
親情更是在他走到最無奈的十字路口時,最清晰的路標。
透過親情,透過哥哥嫂子、姐姐姐夫臉上的皺紋,他能清楚地回憶那一幕幕、關于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故事。
畢鐵林只在姐姐畢金枝家住了一晚的時間,打了姐夫一拳,惹的外甥女也挨了她娘幾個大嘴巴子。
他此刻不知道的是,他這趟短途回家,即便到了心心念念的哥哥家、也會留下屬于他的故事。
畢月臉色潮紅的坐在班級里,蔫頭耷腦地垂著頭。
梁笑笑嘆氣:“我腳扭了,你給我請假。你這都快燒成傻子了,怎么就不能請假?”
“唉!這不是今兒個劃重點,有李永遠老師的大課嘛。她剛找我談完話,我還是別挑戰她的極限了。”
畢月打了個哈欠,穿著件不知道是畢小叔還是誰的軍用棉襖,就覺得冷啊,她縮了縮脖子。
小聲和梁笑笑唏噓道:“我現在就想抱著床躺著,剛才來這一路,差點兒沒凍透嗆。”
梁笑笑伸手摸了摸畢月的小手,倒是溫乎,估計是不怎么正常的發熱,哄著畢月:
“沒事兒,咱倆就跟屋里呆著,早上畢成不是說了嗎?他中午現回家給你做點兒熱乎湯飯送來,咱倆就跟教室里瞇著就成,不出去。
下午看看情況,要是還這樣,直接晚上放學,你就這形象去跟老師請假,指定能答應。”
這一上午,老師講的是啥,畢月都覺得耳朵邊兒嗡嗡地,管是說啥都跟聽不清似的,老師說一遍,她就瞅一眼梁笑笑。
盼啊盼,終于盼到了中午放學,畢月直接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
梁笑笑脫下了大衣,把她的大衣也蓋在了畢月的身上,瞅了眼付曉琳。
這以前都一個寢室的,現在關系嘛,都因為那場打架鬧的很僵。
雖說沒打到付曉琳她們幾個人的身上,但是那幾個人怕惹事兒、怕輿論、怕跟她們說話被指指點點,干脆見面就用余光瞟一眼,比班里其他同學都不如。
梁笑笑為啥琢磨付曉琳?她尋思這要關系不錯,是不是讓畢月回宿舍躺著,那拿大被子一蓋,總比這冰涼的桌子強吧。
就在這一刻,梁笑笑領悟到了: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仇人多一堵墻。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里,拿著筆寫寫劃劃,記著筆記,一個小時過后,梁笑笑坐不住了。
畢成呢?午飯呢?病號愛心餐呢?
不是做什么牛肉湯上面撒點兒蔥末配上大米飯一拌、賊香賊香的嗎?!
梁笑笑頻頻看手表,心里泛起了嘀咕,再過一個來點兒,直接又上課了,平日里挺靠譜的孩子,這是把飯送哪去了?
哎呦,不能是出什么事兒吧?
想到這,梁笑笑心里七上八下了,感覺也不是那么餓了。
畢月動了動,迷迷糊糊坐了起來,用手背兒擦了擦嘴邊兒的哈喇子,沒啥精氣神的問道:“畢成還沒來呢?”聲音都是蔫蔫的。
“沒。”梁笑笑搖了搖頭。
畢月皺了皺兩道秀眉,咬了咬下嘴唇:“幾點啦?你餓了吧?咱倆去食堂吧,估計他學校有啥事兒吧。”
“食堂這個點兒都剩菜湯了。咱倆出去吃點兒吧?我領你吃碗熱乎面條?”
梁笑笑知道畢月現在恨不得就在屋里呆著,也許強挺著出門就是為了讓她吃的舒服點兒。
可畢月要是不吃點兒熱乎的、不吃順口的,不得更吃不了幾口就撩筷兒啊!
梁笑笑挎著畢月的胳膊,兩個人都被小北風吹地縮了縮脖子:
“正好吃完面,一會兒拐到道那面去,給你買點兒好使的感冒藥。你那膠囊不行,不好使。”
提起藥片,畢月嘆氣:
“這弟弟啊,就是不如哥哥,早上還在那巴巴的說:姐,我給你做點兒好的啥的,再給你買點兒別的好使點兒的藥,人呢?這小子啊,等我好點兒的,非得收拾他。”
“就是,必須得收拾他。早知道他忽悠我們,咱倆傻呵呵的等什么1
猶如一語成讖,只是收拾的過程,受傷的何止是畢成……
面吃完了,也過馬路了,但是,畢月和梁笑笑都站住了腳,沒人進門買藥,因為梁笑笑那一指……
“月啊,你看那是不是大成?”
畢月攥緊棉襖,感冒連續咳嗽了幾聲,感覺嗓子都干疼的厲害,她瞇了瞇眼睛看向梁笑笑指的背影。
“是。”很平靜道,只是聲音發顫,梁笑笑沒聽出而已。
畢月說:“我們跟上去,看看他不送飯,跟著那個什么蕊要干什么重要的事兒去1
“啊?”梁笑笑這回側過了頭,她納悶問道:“你認識?”
一路以尾隨的方式,畢月看著前方一男一女的背影。
女孩淺笑言兮,時不時側過頭看向她大弟笑。
她大弟這回倒沒又拉手又摟腰的,青天白日下,也只是給那女孩正了正白色的棉線帽子。
真是好有愛的畫面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