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付娟滿眼冒火。要說全家,她現在最膈應表姐。
畢月也側眸看過去,那眼里就跟有刀子似的。
為何如此生氣?不缺吃不差喝,就是付娟經常在她眼前欺負狗蛋兒,她也裝看不見。
畢月覺得吧,倆人差不多歲數,男孩子讓讓就讓讓了。用她娘的原話就是:忍忍就得了。
她氣大發了是因為這孩子差點傷害到狗蛋兒,她還親眼所見。
“我咋的?我打你咋的?我告訴你,你爸媽眼瞅著!
還能對我還手啊?打你也是白打,你特么就是欠揍!
我問你,你是不是拿竄天猴往狗蛋兒新羽絨服上扔了?是不是故意的?!
別以為大人們不知道,我就不知道。
你扔過去就沒尋思尋思?那都纖維的,著火了呢?燒著呢?衣服壞了不要緊,人出事呢?誰教你的?
一個小孩崽子,心眼子黑透嗆了。為了你那點兒嫉妒心,你特么背后使壞你!”
付娟傻住了。畢月咋知道的?連狗蛋兒都不知道啊?她那時候扔過去,狗蛋兒正好跑走,還給她氣的不行。
咋知道的?
要不說啥事都趕巧呢。
畢晟沒戴棉手悶子,畢月正好一屁股坐在那手套上。
知道男孩子愛打個雪仗啥的,她操心啊,溜溜達達倆手插褲兜,腋下夾著棉手套終于出了家門,去大隊部那尋思找完狗蛋,正好完事兒去趙大山家嘮嘮飯店的事兒。恰巧就看到這一幕。
這給她氣的呢。思來想去忍了。
只因為她姑那個人啊,真是不管誰在場呢,那巴掌撇子的說動孩子就打孩子。
畢月這兩天都有點兒上火了。
說實話,她姑以為是在管孩子,可她從不尋思是在別人家呢,有時候飯桌子上就罵人,別人都吃不好飯。
所以畢月忍著一肚子氣去了趙家。當時趙家倒是大門四敞大開,可她忘了,再咋地,這年月也沒有大姑娘主動上男孩子家嘮嗑的。
她站在屋里看著一幫小伙子們正打撲克呢,傻眼地回了家。
再收信看信,等到家正好聽到付娟還好意思要東西,這就跟戳了她肺管子似的,因為她那口氣一直就沒散出去。
畢月哼了一聲:
“一個男孩子你都嫉妒,你心眼子不光針鼻子大小,還不往好道跑。
我也不往你衣服上扔竄天猴了,我給你扔山上,有命你就活著,沒命你媽正好有錢,再生個省心的。瞅你這樣,將來也防不了老。”
畢月說完,一腳油門躥出去,嚇的付娟瞪大眼,一手無措地揪住前大襟,一手緊緊扒著畢月的胳膊,喊道:
“你干哈啊?你給我丟山上,我爸踢死你!干啥?停下!”嚇的眼淚都擱眼眶里轉圈兒了。
畢月挺慶幸她家住村邊兒,要不然她這氣勢上就得弱下來。說實話,就是想嚇唬嚇唬過兩天清凈日子,要是真想收拾那孩子,早告訴她姑了。
掛擋給油,付娟越喊,她越踩足油門往后山跑。
直到眼瞅著車頭真要奔山上去了,車轱轆壓厚雪聲那個清晰啊,付娟嘴唇哆嗦了,搖著畢月的右胳膊:
“姐?姐,我錯了,我再不欺負狗蛋了,我真錯了!”
畢月停下車,雙手環胸,斜睨付娟:“完了呢?”
“嗯?”付娟眨了眨淚眼,蠕動略厚的嘴唇,啥完了呢?她也沒再干啥啊?
“完了聽話,指定聽你話。姐,以后你說啥是啥,你別給我扔這,我求你了!”改用手背擦眼睛。
付娟知道單靠她姐給她拽不到山上去,但也害怕,怕到擦完眼淚,一手死死地摳住車座子。
只因為她姐壞透嗆了,旁邊的山包包上有花圈啥的,那是專埋死人的松樹林。
別說冬天了,就是大夏天,一群人成群結隊的路過這種地方,那她都是繞著走,她家原來那屯子就有一個,別人放暑假啥的都去撿松樹塔,她從來都不敢去。
付娟現在是真怕畢月給她從車里薅出來,然后就把她丟在這,再開車逃跑,到時候她要回家必須得走過這一大片松樹林,那……
畢月瞇了瞇眼,上手使勁一撲落付娟的腦袋瓜,算是不是好氣的給她表妹一撇子,這才開口說道:
“你讓我說你什么好?十二十三了?咋能張開那個嘴管你老舅要東西的?
像你老舅該你欠你的似的,跟他說話連聲舅都不叫。
平日里給你點兒笑臉就好不錯了,你當全家人沖你啊?你臉咋那么大?沖你爸沖你媽!沒他們,你是個!
還特么使壞心眼禍害狗蛋兒。你弱智不弱智?十幾歲了,干這種事兒。
我要不是煩你媽在我家打你哭哭啼啼的,我非攛掇她往死里削你一頓。”
畢月越說越生氣,真想直接動手,在車里給付娟打一頓。
可她得強忍著,一個是那丫頭被墳圈子嚇的渾身發抖了,再真給嚇唬壞了。再一個大過年的,人家爹媽都在呢。
要換成平時,哪怕就她姑在這呢,她打完也就那么地了。
可她姑夫那人,咋說呢?瞅那樣心眼也不大,護犢子厲害,護著吧,多虧沒大能耐,要不然這就得成一個樣板型紈绔。
付娟帶著哭音,上手拉畢月胳膊,拉完又改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越害怕越隔著車窗往山上瞅,都看到白靈幡了,急了:
“姐,你說啥是啥,我知道了,我求你了,快走吧。”說到最后一句,付娟急的兩腳緊著跺腳墊。
畢月知道,服軟也不是怕她,是怕墳圈子。她更沒想管。只要不欺負她弟弟,老老實實就得了。
尤其再一看這丫頭的表現,明顯跟這樣的人也講不明白道理。
要是將來,忽然有一天變成一個挺聽話不自私的女孩,那絕不是誰苦口婆心教的。
不是穿越重生,就是老付家祖墳冒青煙了。
“我不是你爹媽,你以后愛怎么著怎么著,但你現在在我家呆著,給我老實點兒!”
要不說是狗改不了呢?
畢月給付娟剛拉回來,付娟一脫離了她的掌控,進了院子正好偶遇從茅房出來的付國,上前就告狀:
“我姐給我拉墳圈子嚇唬我!”
“咋的啦?”有點兒喝多的付國,漲紅著一張臉,瞅瞅他閨女,瞅了瞅畢月,最后把眼神定格在畢月身上。
畢月溜了眼緊閉的屋門,趁著沒啥人能聽見,她直接道:
“姑夫,你真得說說娟子。我家敞著大門,誰逮誰來,她想起來就哭一場,不好看。都多大啦?
再說憑啥老欺負我家狗蛋……
行了,具體咋欺負我也不說了,省得我姑在我家嘰抓地揍孩子,打的左鄰右舍都來勸架。我們還想過個好年呢。”
付國皮聽著心里那個不是滋味啊。皮笑肉不笑道:
“啥意思啊?月月,跟你姑夫倆說話板個臉,這讓外人看見也磕磣。
啥大不了的?你們小姐妹倆,多一句少一句的,鬧著玩也得差不多點兒。那墳圈子咋能去?
呵呵,行了,別拉拉臉子了。大過年的,你這是給我和你姑下逐客令呢?你放心,姑夫就是有天要飯也要不到你門頭。”
有倆錢,不知道咋嘚瑟了!
不給畢月兩句,瞅那樣都要給老畢家頂門立戶了。說白了,不就是個丫頭嗎?
付國覺得,欠揍的不是付娟,這畢月要是他閨女,早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畢月瞅瞅含淚的付娟,又看了看她姑夫。一個大老爺們說話也能邪性不上道。歪的不行不行的。
嘮付娟呢,扯有沒有錢上了。她有倆錢還成啥該死的事兒了?
畢月真火了,主要是付國那句要飯要不到她門頭,越生氣嘴越厲害:
“還啥意思?啥意思我說的不明白嗎?愿意呆就好好呆,愿意哭就回自個兒家哭去。
我是放假回家歇著,沒空天天看祖宗欺負我弟弟,還給我唱哭戲,煩透了!”
畢月這話一落,給付國氣的差點兒翻白眼,一巴掌拍在身前的付娟后背上:“你給老子滾犢子!”
畢月不干了。這是罵付娟嗎?這是罵她呢!
“噯?你講不講……”
話沒喊完,畢鐵剛系著他那藍布條褲繩從廁所出來了。
他都沒蹲透呢,那不出來也不行了。再一會兒她閨女就能給妹夫干架干的連夜騎自行車沒臉呆了。
也許是那年代人的父母都有一個通病,甭管對不對,先罵自家孩子,亦如付國打閨女一樣,畢鐵剛立起眼睛罵畢月:
“你家啊?我還沒死吶!”
畢月嘴都張開了,她想說:不是我家,你讓我回來過什么年!
劉雅芳肩膀挎著一個大布兜,用肩膀撞開了屋門,上手對著畢月胳膊就是一巴掌:
“你就氣你爹吧。閑得慌給我開車去。去!”趁著站那的角度,使勁對畢月擠咕兩下眼睛。
劉雅芳又陪笑臉對付國道:“小孩子家家的,她姑夫,別稀得搭理她。”又扯脖子叫人:
“鐵林吶,鐵林?給你姐夫拽屋去。”
劉雅芳坐在車里歪個身子看畢月:
“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你當我不煩那孩子吶?忍忍唄,你就那一個姑。妮兒啊,瞅你剛才給你爹氣的!”
畢月擰眉:“上哪去啊?”
“啊,去你舅老爺家。開車,開上了我再說你。”
劉雅芳抱著她那大包袱坐在旁邊:“再說你嘴咋那臭?你這孩子我發現,你好像傻似的。你就不能緩和點兒嘮?”
畢月嗖地側過頭,質問道:“你一直偷聽來著?都聽到了不趕緊出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