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軒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入暮時分,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輛不帶車廂的馬車遠遠的墜在身后。
按習慣從古家莊村口進入,顧二柱便第一時間聽守在后門的下人來通稟二少爺立馬要到家了。
好一個立馬。
他這剛從內院去后院的,剛到后門,他老兒子騎著一匹馬沖來了,混小子,想要你老子命了!
顧文軒韁繩一勒。
頓時,急速沖來的駿馬立即人立而起,馬蹄揚在半空,揚天又是一聲洪亮的嘶鳴,竟是硬生生止住沖來的慣性。
且不說馬上的顧文軒騎術如何,單單這匹馬的表現就給人一種令行禁止,訓練有素,極有靈性的感覺。
顧二柱看得心驚肉跳的,心里還是忍不住贊嘆一聲,好一匹良駒!
見老兒子翻身下馬,他沒好氣地伸出大巴掌“啪”的一聲響,拍在老兒子身上,“急啥,慢點能費幾刻鐘。”
“想你和我娘了。”顧文軒將馬鞭扔給身后下人,雙手搭在顧二柱肩上往前推著走,“當然,我還想我媳婦閨女了。”
“不害臊的混小子!”顧二柱笑罵一聲,哈哈直笑,“今兒就你一個人回來,大江他們呢?”
“還在縣學,我散學早,最后一節選修的課業我選了九數,算的比其他同窗快,夫子就準我先散學。”
說起此事,顧文軒得意了,“本來還能更早回來,這不知明給我遞信了說有幾家回禮剛到還在鏢局。
回來的路上我就路過鏢局和知明匯合,剛好云大爺從咱們家回去,前后腳的,他就拉我嘮了會兒。
這會兒拉回禮的馬車還在后頭,快要到家了,有知明打跟車無妨,無須我們咱們爺倆搬進搬出了。
對了,爹,今兒洗三禮整的咋樣兒,可惜時辰不湊巧,我想趕都趕不回來,有留我姥姥他們在家住一晚吧?”
“六郎回來啦?”顧二郎從東廂房出來就見他爹和他弟從后院而來,“咱姥姥說等下回來住兩天。
姥爺也說接下來要秋收要忙了,等忙完了再帶姥姥上咱們家住幾天。餓壞了吧,就你一個人回來?”
“還好,回來前云大爺還拉我吃了碗湯面。”奇怪了,他媳婦呢?顧文軒掃了眼沒有點亮燭光的西廂房。
“今兒從早起一直鬧哄哄的,到傍晚才散席客人走了,聽你大嫂說弟妹才回房歇著,估摸還在睡。”
他大哥這眼神好的,被發現了,顧文軒含笑點頭,趕緊問起了娘在哪兒,老兒子回家居然不出來了?
劉氏在東廂房里面忙著幫大兒媳整理拾掇今日洗三收到的小孩所用衣物、鞋帽等賀禮,一時停不了手。
好不容易將最后一摞整理好的嬰兒冬日佩戴的虎頭帽給放進木箱里面,出來就聽到老兒子提到她了。
劉氏心知老兒子惦記著有孕的媳婦,趕緊借著老兒子瞎講究每回到家最少要先洗了把臉的習慣推老兒子先回房。
至于會不會餓了?
家里什么吃的東西沒有,她也沒問的,或是說來不及問的提了一句這會兒孩子在睡,遲點再看孩子。
左手推了一把老兒子,再右手推了一把大兒子的,把她忙的收回雙手便拉一旁站著的顧二柱回正房。
“累壞了吧?”一進正廳,顧二柱也趕緊的先將媳婦按住椅子上,“留著等虎妞她娘來收拾多好。
這都已經天還沒亮忙到晚了,見你不插手那些賀禮啥的,沒準她更樂呵,犯得著虎妞一喊你就去——”
劉氏搖了搖顧二柱胳膊,“難得高興,家里還有這么多人手,哪能累著。孩子爹,今天親家破費了。”
顧二柱不置可否一笑,就近挨著邊上椅子入座,“不奇怪,水漲船高,人情世故一向如此。
再說了,有多少都進閨女腰包,當岳父的有家底誰不想風風光光有面子,不瞅六郎他岳父都不肯認輸。
他是啥性子,馬大哥又是啥性子,連他都咬牙隨厚禮給三丫撐腰,馬大哥也就如今手頭不如早前寬松。
他要還沒有置辦田產鋪子,這回一準大手筆的把大外孫的禮給補平。不說他了,可知三丫給孩子添啥了?”
顧二柱要不提起這個問題,劉氏差點忘了大半天下來還不曾提起周半夏今天都準備了什么洗三禮。
因她兩口子再三說過今天的席面要她兩口子當祖父祖母的來辦才合適,三丫倒是不敢掏銀子了。
但這孩子給侄子的洗三禮可一點都不薄,
除了明面上的一份小孩大紅衣物鞋帽和雞蛋紅糖什么的,添盤的時候放了兩個銀錁子,私底下還準備了兩塊玉佩,一整套在銀樓訂制的文房四寶。
“……估摸是之前聽咱們說孩子的長命鎖要姥爺姥姥準備,她就早早讓人去趙家的銀樓訂制了。
訂制的文房四寶呢,好玩得很。紙是一小片銀葉子,有的孩子手掌這么大;筆?”說著,劉氏開始比劃著大小。
“有我這個手指這么大,短短小小的一支,墨和硯也是銀子打的實心小號銀墨和銀硯,合起來怎么的也有十幾兩重。
剩下的兩塊玉佩,雖然不大,玉質很好,其中一塊是給長鎖佩戴的,雕工精致,剛好雕的是兩個小的生肖。
這孩子,有心了,我說的不是花了多少銀子,是她起碼在兩三個月前就找銀樓訂制了,把虎妞感動的差點哭了。”
顧二柱默默聽完,搖頭而笑,“馬大嫂知不知?”問出口,他發現自己說了蠢話,即使虎妞不說,他媳婦都會讓親家得知三丫還私底下準備了什么禮給她閨女,“這件事,我娘,都有誰知道?”
劉氏笑而不語地看著顧二柱,“瞞不了,老院那邊除了在前院坐席的,基本上都得知了,還見著了。
當時我押三丫回房歇著出來,虎妞讓人喊我的時候,你大嫂聽到了還跟我進去了,然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當然,我瞅著虎妞就有意讓你大嫂見到,這孩子跟咱二郎學壞了,不知是二郎的主意,還是她的主意。
反正就有點讓你大嫂見見她和三丫,她們倆人和大郎媳婦幾個是不一樣的意思,別老說啥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