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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上者伐謀
我是一條很大的魚兒,我需要比其他小魚更多的空氣、更多的養分,我要一片可供我肆意翻騰的天地,能包容我所有優缺點的海洋!
你是想做那一泓潭水,拘著我的身子,看著我慢慢沉寂、慢慢死于窒息,還是愿做那無邊海洋,任由我倘佯,跟著我一齊快活?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外表雖老,生命力依然旺盛,決定這一切的是什么,知道么?一個字,心而已!有心與無心,有情與無情,不一樣!大不一樣!
不明白么?有些東西本就說不明白,要悟!用心的人,將來總會明白,不用心的人,始終不會明白……
四貝勒如往常一樣坐在十王亭的正白旗亭殿閣,處理各種公務,可不知不覺,便起呆來,蘇淺蘭那番似隨口瞎掰,又似帶笑調侃可又隱約透著認真的話在他耳邊不斷回響。
他聽著似懂非懂的這一番話,好像跟她所立的新規矩有點風馬牛不相及,但這就是她給出的答案,這令他好不郁悶!
她要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不是早就給她了么?心只有一顆,哪來的潭水海水之分?什么是潭水?怎樣又是海水?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難不成她的意思是讓自己不必拘于規矩,喜歡誰就是誰,愛睡哪就哪?這也不像是她的本意呀?
“屬下蘇納叩見四爺!”門外進來一人,打斷了他的思緒。
“蘇納,你來了。”四貝勒回過神來,心啞然失笑,自己何時也會在意起女人所說的話來了!當下不再糾結于蘇淺蘭那番讓人疑惑難解的話,而將注意力都轉到了公事上面。
四貝勒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蘇淺蘭也并不失望,她本就沒有指望單憑幾句話便能讓這古代的男人明白什么叫專情,什么叫真愛。更何況這道理就連二十一世紀的優秀男人也不見得都明白。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上者不戰而屈人之兵,雖然自古以來最高明的計謀往往不動兵戈,可是攻心往往也是最難的!
她是選了一條最難走的道路,別的女人走陰謀,她就走陽謀,她要堂堂正正地贏,即便輸也光明磊落,她對皇太極有信心,可她更相信自己,一定能贏得皇太極的真心!
內室里的對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阿娜日于是還在繼續替蘇淺蘭擔憂苦惱著,只不過沒再努力的勸,對這位主子倔強的性子,她深有體會,只要是已經決定的事,九頭牛也不能把她拉回來。
“阿娜日,你可記得,哲哲身邊除了死去的寶音之外,最得力最信任的貼身侍女還有誰?”蘇淺蘭忽然出聲動問。
“有一個,叫烏云。”阿娜日很快回答:“她現在還忠誠的守在哲哲側福晉身旁,這次布木布泰格格跟夫人能放心回轉科爾沁,就是因為她把所有事情都接手了,還能做得挺好!”
“烏云?”蘇淺蘭點點頭:“走吧!我們過去看看哲哲!”
哲哲住在貝勒府的東跨院,自成一隅,內里有兩個老嬤嬤,四個大丫頭,雜役、小丫頭加起來十幾個,不過核心的,知道哲哲真實情況的,只有兩個老嬤嬤和兩個大丫頭。
蘇淺蘭走進院子的時候,正好是烏云和一名老嬤嬤當值,沒聽到哲哲的咳聲,蘇淺蘭還當她好多了,一問才知道她正在睡覺。
侍候一個孩子般的病人,是極累人的事,烏云一臉疲憊忐忑,沉靜的站在蘇淺蘭面前。
她也曾經有過神采飛揚的時候,覺得自己的生活有滋有味,哲哲是很受四貝勒重視的側福晉,身為哲哲手下數一數二的貼身大丫頭,她在內府奴婢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即使面對繼福晉身邊的人,她也不輸了半分氣勢,可如今,天意弄人,她還有什么希望?唯盼新福晉能看在同為科爾沁人的面子上,不要太為難這一屋子的人而已!
蘇淺蘭本就是來找烏云的,走過形式探了哲哲一眼,便到了偏廳坐下喝茶,慢慢打量著烏云。
烏云年紀不大,約莫二十歲,生得很是齊整利索,說話做事也透著干練,讓人見之心生贊賞,覺得她是個可信賴的人物。
“烏云,你識字么?蒙和女真,能識到什么程度?”蘇淺蘭和聲動問,眼神銳利,不茍言笑,這是要讓人不敢撒謊。
“回福晉,奴婢識得!只要不是太生僻的字兒,奴婢都能認。”烏云一臉糾結,掙扎在謙卑恭順與不卑不亢的兩種態度之間,最后忍不住輕輕咬住了下唇。
明知道側福晉哲哲已經沒有希望,若被新福晉看上說不定就可以脫離苦海,可要她就這般棄舊主而媚新主,她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就在這時,內室哲哲又猛咳起來。烏云神色一變,著急的望向蘇淺蘭,蘇淺蘭淡然一笑:“側福晉病著,離不得人,你趕緊去侍候著吧!正好我也得回去了!”
“是!”烏云答應著匆匆行禮退去,轉身之際,眼底卻迅閃過了一抹惘然失落的神色。
“格格,您是想要這個烏云么?她雖然能干,其實滿塔和其格其也不錯啊!”阿娜日輕聲詢問。
滿塔和其格其都是紇顏氏身邊的得力丫頭,蘇淺蘭出嫁,紇顏氏就把這兩個丫頭送給了她做陪嫁,現在在她房里當大丫頭。
蘇淺蘭遺憾的搖搖頭:“她們兩個隨我一起嫁過來,都還在學習女真呢!哪里比得上哲哲側福晉身邊的丫頭,早就學會了女真,不用再等她們學會,唉!可惜了!”
阿娜日聞言神色一愧:“我,我會盡快學會女真字!”
蘇淺蘭不由對她笑了一笑:“成啊!不過我看姍丹比你有天份些,她的女真字識得跟我差不多了!你還認不了一百個字!”
兩人說說笑笑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姍丹迎面過來,神色興奮:“格格!您交代的事情,姍丹都給您辦好了!”
“哦!”蘇淺蘭心一喜:“快回屋里說話!”
阿娜日也很好奇:“是什么事啊?難道就是昨天格格您讓姍丹去刻印的什么……什么書冊?”
“不叫書冊,叫賬簿!”蘇淺蘭隨口糾正阿娜日,走入屋坐上暖炕,接過姍丹遞過來的一本冊子,翻開細看。
只見冊子每一頁的眉頭上都留著空白,然后自眉頭以下則平均地劃分二十行,并且分成了五欄,第一行有字,分別為第一欄日期,第二欄名目,第三欄進項,第四欄支出,第五欄備注,其下各行空白,正是一本很粗糙的定式賬簿。
“不錯!”蘇淺蘭摸著質量手感都挺好的紙張,聞著墨香,看著上面印刷出來的線條字,口里不覺贊了一句。
“就是……就是……”姍丹有些慚愧外帶不滿的說道:“格格您只要五百冊,可是那書社的老板卻說最低印數要一千冊,奴婢好說歹說,他才肯將印數降到八百冊,多了……多了三百冊!”
蘇淺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沒關系!多了就多了,不少就行,多開支的銀子,你跟阿娜日報個數,咱們先自己墊付!”
“是!”姍丹這才松了口氣。
“去叫人把那兩箱賬本都抬過來,順便幫我準備筆墨。”蘇淺蘭接著吩咐。兩箱賬冊昨天就送到了她房間,她一直沒碰,為的就是等姍丹找人連夜給她印好幾百本新式賬簿。
前世雖然沒怎么學過財會,算盤她卻是打得極好,并且因為曾經交過一個管賬的荒唐男友,偷著讓她幫忙趕報表,她也就粗淺的學會了后世那種新式的簿記法,足以應付這古代的賬本。
蘇淺蘭把兩箱賬本全部取出,大略分了分類,按照現有的分類先立了一本總賬,才分門別類又做好了大約二十幾本分賬。
阿娜日和姍丹都好奇的在一旁看著蘇淺蘭先拿出一本庫房的實物帳,認真在其一本分賬的眉頭上分別用女真、蒙、漢寫下了“固定資產分類賬”幾個字,然后便翻開舊賬冊,一頁一頁逐項查對和抄寫起來,不過底下那物品的名稱什么的,就全是標準的女真了。
阿娜日翻著新賬冊皺眉嘀咕:“這物品的價值,幾兩的還好辦,那幾千兩的,這么窄小的一行空白怎么夠寫啊?咦?這、這……”她一語未畢,就看到蘇淺蘭在數值欄上填寫了一連串曲里拐彎的符號。
“這是阿拉伯數字!”蘇淺蘭瞟了阿娜日和姍丹一眼,淡淡的道:“我這里取的最小單位是錢,一錢銀子,兩錢銀子……直至千兩萬兩,位數越多,說明物品的價值越高,有空我定要教會你們的!”
姍丹睜大眼睛盯著那些數字新舊兩頭對照了好一會,忽然看出了門道,女真的數字零到九,分明對應著新符號的零到九,一絲也不差,然而新符號容易書寫,又小個易辨認易對齊,這好處竟是說不出的讓人興奮!她越看越驚詫,不由敬佩萬分地望住了蘇淺蘭。
自己的主子是從哪里學來的這些奇怪符號?為何此前卻是沒有人用過?姍丹心一陣迷惘,她自恃善于觀察別人,可如今她才現,原來她竟是連自己的格格都沒有完全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