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嬰兒開始入道

第3章 一人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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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關道盡頭,是蒼崖城。

天門關在城外。

蒼崖城倚靠絕崖而建,城池廣闊,城墻巍峨厚重,高聳入云。

里面有雄偉的城樓、箭樓,以及居民往來生活的城中區,好不熱鬧,極其繁華,這里還是大禹邊陲跟北凜國的貿易之地,車馬往來極多。

但這些說的是八百年前。

如今。

這里只剩下一座小土包。

小土包上刻著“蒼崖”二字,這就是城。

一片軍營帳篷,圍繞在小土包周圍,以小土包為中心牢牢盤踞。

在帳篷邊緣的位置,插著數面戰旗。

戰旗在獵獵寒風中飄揚,上面是“天元”兩個古字。

這是李家的旗幟。

五大神將府,各有封號,如王家的天昭神將府,而李家,則是天元神將府。

此刻,寒風呼嘯,塵沙席卷。

在軍營帳篷后面的絕崖邊,卻是一座座大小不等的墳包,上面隨意插著破破爛爛的木塊雕成的牌位,當做墓碑,也當做里面埋葬者生前的記號。

吭哧,吭哧。

旁邊,有幾個渾身戰甲破損的士兵,正在用鐵鍬挖坑。

沒多久,又有幾人抬來擔架,擔架上是一只手,一條殘缺的大腿,以及撕破的戰甲,和凹扁的頭盔。

等坑挖好,他們就將這些擺到里面,然后填蓋上沙土。

隨后找來一棵樹,削下一段劈成木牌,用手指刻下幾個字,就插在墳包上。

有的擔架上,則只有幾根手指,和掉落的靴子。

如此,也埋葬了下去,而木牌上則刻下四字:

李家將士。

寒風靜靜地呼嘯而來,吹過軍營帳篷,從帳篷彼此的空隙穿插而過,擠壓出一陣陣如泣如訴地悲鳴。

一身鮮紅盔甲的李紅妝面無表情,靜默地站在墳包前。

這里絕大多數的木牌上,都沒有名字,因為跟妖魔的廝殺太過慘烈,能保留全尸都頗為不易。

等新添的墳包都逐個埋好,她伸出手,旁邊的副將遞來一壺烈酒。

她手指一彈,踢開酒塞,將酒澆灌潑灑在這些墳包前。

剩下的一口,她則仰口喝掉。

當是與這些壯士共飲了。

隨后,她沒再多看一眼,轉身離開。

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了二十年,這樣的一幕,她也看了二十年。

從遞酒的副將,做到如今的統帥。

因為曾經她來幫忙遞酒的三哥和六哥,都相繼倒下了。

于是,雖然是女兒身,但她還是選擇了站出來。

替大涼州撐起這片天!

李紅妝是李天宗的小女兒,她有九個名震天下的哥哥,每一個都驚世艷艷,萬眾敬仰,其中最妖孽的哥哥,當屬李君夜。

但也在十幾年前去世了。

那時,她鎮守在這邊關,無法脫身,連從小在那座庭院里相伴玩耍的九哥葬禮,她都未能抽身去參加,淚水只能灑落在這片戰場。

她仍記得兒時,父親說過,給她起這名,就是希望她能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從此相夫教子,棄劍從書。

免受這份斬妖疾苦。

但自小見到那些回院里匯報軍情的將士身上傷痕,見到宗祠里那些祖先空缺的牌位,她便明白,自己無法舍棄手中的劍。

于是,她刻苦修行,拜名師,修絕學。

隨后下山入世,憑手里的三尺青鋒,斬這關外的百萬妖魔。

在這里,她已經連續征戰二十年!

二十年的風霜和征戰,讓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如粗糙的砂紙般冷硬。

那年輕時一頭飄揚的青絲,如今卻是盤在頭盔中,早已浸染了油脂和妖物的鮮血,臟亂且帶著幾分腥臭。

這是女子最難容忍的事,但她已經習慣了。

除了她的面容,依然是那般絕美傾城,風華絕代,不曾變化。

但那雙眼眸,卻從曾經的清澈溫婉,變成如今像寒星般冷漠銳利。

“統帥,剛清點過,斬妖28頭,死亡七人,受傷十二人。”

另一名副將迎上前,對李紅妝匯報道。

李紅妝面無表情,先前的戰斗她也看在眼底,大致傷亡已經心中有數,只道:

“家族那邊傳來書信,說增援很快就到,等增援一到,就讓我們撤軍輪換。”

“如今,可有探查到增援到了何處?”

副將微微搖頭,正要開口,陡然,軍營帳篷外傳來一聲號角。

二人臉色同變,迅速動身,飛掠而出,騰飛到高空中。

只見軍營帳篷外面的龍關道方向,有幾個小點逼近,等靠近便看清,竟是一對年少男女,以及一只白狐。

“龍關道上,怎么還會有人過來?”

二人都是微怔,迅速飛掠而去。

他們鎮守在天門關,這些年陸續有增援過來,但數量不多,似乎已經有舍棄天門關的意思。

而龍關道,則早已淪陷,被妖物占領。

即便是增援過來的軍隊,也都是從龍關道外面繞行,有些在龍關道上就已經折戩沉沙,損失慘重。

“軍營?”

此刻,李昊跟任芊芊走來,也都是滿臉疑惑。

本以為這盡頭會是蒼崖城,結果居然看到的都是軍營帳篷,遍地都是坑坑洼洼的裂痕,還有一些沒處理的妖魔尸體,以及殘破的軍旗等,竟是一處慘烈的戰場。

這時,李昊聽到號角,看到兩道身影從天而降。

“你們是?”

李紅妝看向眼前少年,感覺其面目似乎有些熟悉,疑惑皺眉。

李昊剛想開口,忽然沉默了下。

自己說過,不再姓李了,那該如何自稱?

他眼神有些迷茫,但很快便想到一個字,當即道:“我姓姬,你叫我姬昊就行,我是來替換你們的援軍。”

“姬昊?”

李紅妝跟副將都沒聽過這名字,但聽到李昊后面的話時,卻都是心中一喜,同時朝李昊背后的遠處看去:

“那他們人呢?”

二人疑惑,在李昊背后空空如也。

“我就是。”李昊說道。

二人愣住,心中的激動頓時落空,同時看向李昊:“就你?”

“不光是我。”

李昊道:“這位是我的劍侍,這只是我的小伙伴,我們三個。”

至于風老,早已隱藏在一旁,也是李昊敢來天門關的依靠,但無法跟眼前人介紹。

風老的身份受世人輕視唾棄,較為敏感,跟二爺和他只是私交,明面上無人知曉,否則早就炸鍋了。

聽到李昊的話,李紅妝跟副將都是呆住,長久風霜的麻木臉上露出幾分驚愕。

再看看四周,確實沒有別的氣息。

就這少年?

援軍?

李紅妝驚怒道:“你在開玩笑嗎?”

等了這么久,盼了這么久,結果就盼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她心中騰起怒火。

李昊搖頭,認真地道:“并沒有,我確實是來替換的,接下來三年,我會來鎮守這里,直到我死去。”

“憑你,想守三年?”

李紅妝簡直氣得想笑,一人鎮守孤城嗎,就算是她都不敢說這話!

“七哥莫非是瘋了!”

李紅妝沒再理會李昊,而是對副將道:“馬上傳訊回去,問問看李天罡是什么意思,是真打算徹底舍棄了,還是另有用意。”

副將領命,就要離開。

忽然,一道身影飛掠而來,落在幾人面前。

這是一個身穿戰甲的老者,頭發灰白,目光沉穩內斂。

他先是看了眼李昊,才對李紅妝躬身道:“小姐。”

李紅妝感受到對方身上同是三不朽的氣息,仔細打量兩眼,卻沒認出是誰。

旁邊的副將似乎認出了,驚道:“您是李鶴將軍?”

“李鶴?”

李紅妝聽到這名字,略微思索,頓時面露驚訝,在她兒時在演武場修行時,李鶴就已經在外面闖蕩出名聲了。

這是李家上代,跟二叔他們同輩的人。

但卻是庶出子弟。

李鶴在那一代的庶出子弟中,屬于翹楚之一。

“紅妝小姐,請借一步說話。”李鶴說道。

李紅妝略感疑惑,但還是隨他飛掠到一旁。

李昊則跟副將留在原地。

對忽然出現的老者,李昊并未驚訝,雖然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碰面,但對方先前一路尾隨,從青州一直跟到此處,已經跟了五天。

聽風老爺子所說,這多半是李天罡派來,暗中保護他的人。

李昊對此,并沒有任何感覺。

路上的妖物,大多都是風老跟他自己所解決,等他傷勢愈合后,不朽境以下的妖物,他都無需風老出手了。

此刻,在對方跟那位小姑姑私聊時,李昊也對這位副將問道:

“在龍關道盡頭,不是蒼崖城嗎,請問還需要走多久?”

副將沉聲道:“伱現在站的地方,就是蒼崖城了。”

“嗯?”

李昊愣住,詫異地看著他。

隨后舉目四顧,哪有城?

“數百年的征戰,妖魔的攻擊頻繁猛烈,蒼崖城飽經風霜,受到太多次的重創,已經無力修復城墻,重建法紋,整座城都被打沒了。”

副將說道:“如今就只剩下那里,算是城,也是我們鎮守的地方。”

說著,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小土包。

李昊看去,怔住了。

那小土包也就數米高,隨手一拍就沒了。

這就是……蒼崖城?

他知道邊關戰爭慘烈,但沒想到會是如此慘烈。

一整座城,都被硬生生打成了平地。

“這么說,你們守在這里,沒有任何東西作為掩護,妖魔來了就硬抗?”李昊問道。

副將面無表情地道:“唯一的墻,就是我們的身軀。”

李昊聞言,沒再說話。

沒多久,李紅妝跟李鶴都返回了。

李紅妝一臉復雜地看著李昊,道:“你居然是昊兒!”

李昊看了眼李鶴老頭,估計是他將事情跟這位小姑姑說了。

“是我,現在你相信了吧,你們可以撤軍了。”

李紅妝眼神復雜和悲痛,道:“七哥怎么會這么狠心,只是小矛盾而已,為什么會鬧成這樣呢,五叔,二叔,大嫂呢,他們都不管嗎?”

李昊微微搖頭,不想再提這些事。

“昊兒,你太沖動了,你趕快回去吧,留在這里的話,你會死的!”李紅妝說道。

難怪先前覺得這少年面容相似,盡管是初次相見,但她卻不想看到這侄子犯傻。

“無妨。”

李昊微微一笑,道:“死在這里,至少還算是烈士,死在別處,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你父親又不會真的殺你。”李紅妝面露悲痛道。

李昊搖頭,道:“小姑姑,時間也不早了,你們還是盡快撤退吧,聽說這些將士鎮守此處已經許多年了,也該回去看望他們的妻兒老母了。”

聽到此話,旁邊的副將身體一顫,麻木干裂的臉上似有些濕潤。

李紅妝卻忽然沉默,隨后搖頭道:“其他人可以撤,我是不會走的。”

她抬頭看向背后那座小土包,盡管那已經不能算是城了。

但這里,仍是三哥跟六哥付出生命堅守的地方。

她想要在這里,戰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這里的將士英魂還需要有人陪。”

李紅妝眼眸銳利而認真,緩緩道:“本打算等到援軍來了,我留在這里跟援軍一起繼續戰斗,但現在既然只有你,那姑姑就陪你繼續在這里殺妖,能殺多少只算多少只!”

“這里是我大禹王朝的土地,也是我們李家多年鎮守的地方。”

“除非皇命,否則絕不寸讓!”

她的眼眸中射出鋒利光芒,女子之軀卻像長城般偉岸。: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