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風馳電摯的趕路,沒有停轉的從宇陽府到了臨潼府城。途中累了就在馬車上休息,餓了便吃些果子與各城鎮補給所帶的干糧餅子等吃食果腹。
連如久沈如叁兩個成年人都滿心疲憊,面帶風霜的憔悴,就更不用說福寶他們四個小家伙了。
直至順利過了騫峪關,馬車行進的速度才稍有遲緩,在金秋十月來臨的這天終是從新踏入了東鳴南境的管轄地,回到了闊別三年多的故土。
南境府城以西,與大晉相鄰的村鎮百姓為了躲避戰亂多是十室九空。
除去故土難離的老人,大都成群結隊的前往府城尋求俞家軍的庇佑,或成為如今自封靖南王領地的百姓而被留下安置,或繼續過了玉河關再次回歸東鳴朝廷統治的城鎮府城,其中很少一部分則選擇躲進了深山中落草為寇。
對于百姓的各種選擇,靖南王都沒有多加為難,當然對于從玉河關外逃來南境的百姓亦是如此。
不論其它百姓世人如何看待先后造反了的沈俞兩家,至少在南境與北境兩府城范圍,他們的聲名卻是依舊沒有多少毀敗。
或許還更受當地百姓的敬畏與支持維護。畢竟受兩軍經年的保護庇佑,相比較百姓更能懂得感恩。
南境城管制得比上次來時更加森嚴,且只大開西城門。
也就是擁有路引本屬于南境府下的百姓可從西城入城,而其余三大城門從玉河關來的百姓則需要在全部統一盤查清楚后方能分批進入。
沒有路引也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看著敞開的城墻大門兩人也只得望而興嘆。
“看來又只得走不尋常路了。”
壓下心底突如其來翻天倒海的想念,還有那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立馬相見的無奈。
如久深吸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車簾,對著車門外的三哥說道,“三哥我們先去城郊隨意找處能休息的地方。”
“嗯好。坐穩咯小家伙們!”
夜色終是如期而至。早早將孩子們哄睡的如久,換了身夜行衣將長發束成高馬尾背上雙肩包,除了少了的青鋒一如從前的打扮。
“九兒,真不用換三哥去…”見她戴上黑巾對著自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回過味兒來的沈如叁失笑的點點她露出的腦門,還真是女心向外吶。
也是,正新婚的小夫妻倆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分開了這么久,還是給他們多點相處的時間。
想到這,沈如叁將手滑向她的腦后柔聲中帶著絲調侃道,“孩子們我會照看好,若能順利見著謹言他你也莫要著急,好好相處一個晚上。三哥啊等著一早你們來接我們。”
三哥他這是暗示什么呢?
面巾下的臉微紅,如久沒好氣的瞪了眼突然間說話不著調的三哥,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擺擺手后飛身離開。
一路急行,形如鬼魅。
月高風黑中那抹嬌俏的身影瞬間飛躍半空橫閃過高聳的城墻。
腳下毫無聲息的輕點來到城中最高的建筑,佇立在它蜿成半月的飛檐上。
發絲在背后隨著夜風翩然起舞,一眼辨別出低調奢華的王府,狹長明亮的雙眸中傾瀉而出的喜悅瞬間迸發,不再停留的飛身前往。
沒有驚動任何巡衛暗哨,進入王府的如久目標明確直奔墨淵居。
到這一刻她才知道,累積了一千多個日夜的思念,不再壓抑后竟然這般洶涌,將她全權拖入名為俞諶之的呼嘯而至無窮無盡的浪潮中。
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院中,內里全然一片的漆黑沒有絲毫的光點,讓她的心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委屈酸澀和失望疼痛。
再三確定整個墨淵居中空無一人,如久抬起手輕輕推開房門,閃身走了進去。
不再是當初她來南境時那般的擺設,應該都是他后來添置的,多出來的看得出都是根據她的喜好來增加的。
比如她喜歡靠窗的躺椅,如她閨房的角落書架那般上面不是堆放的各類書籍,而是各種稀奇古怪的葫蘆。
輕手打開其中的一只葫蘆,只消聞上點酒香如久便立刻知道了葫中的酒是上青。
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曾換過酒的上青,也是兩人合衾酒的上青。
仰頭飲下,眼角的淚水順著她的動作滾落滑至碎發中。
臨床的位置多出來的梳妝臺上全是她用過的胭脂水粉,就連她喜歡的幾只發簪擺放的角度都與她離開京城王府時那天的絲毫不差。
來到床邊坐下,聞著鼻間滿滿都是屬于他身上冷冽的松香。
“俞木頭,我回來啦,可你在哪?”
嘴角的笑意有甜有酸,輕輕拍了拍臉頰整理好心中紛亂無章的思緒,如久剛起身就聽見耳邊傳來輕微的機關聲響。
閃身飛起隱入屋頂陰影處,屏息目光灼灼的等待。只期望如心中所愿那般,是他才好。
暗門輕闔,緩緩走進來的人慢慢將燭火一一點燃,投在屋檐下門窗上的身影從閃爍跳躍到慢慢平穩下被無限拉長。
俞諶之不再一身云淡如水素雅的氣質,而是冷冽到極致的冰寒,原本亮如繁星的眼眸中如死寂的黑水沒有波瀾也沒有半點溫度。
心頭的喜悅到嘴邊的雀躍,在他的身影完全闖入視線而戛然而止。
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疼痛,密密麻麻的讓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失去了冷靜泄了紊亂的氣息。
“誰?找死!”
察覺到異樣的俞諶之,身上瞬間爆發出的殺氣如實質,就像被碰觸到逆鱗后壓抑不止想毀滅所有的沖動,手中的燭火被帶上內力快速地朝著屋檐上那人的位置彈射而去。
還未曾熄滅的燭火讓屋檐上方的黑暗有瞬間的清晰明亮。
下一刻它的熄滅又讓那處再次陷入黑暗中。
可只是匆匆一眼,浮現在腦海里千次萬次的模樣,怎么可能會看錯屬于她的眼眸?
剎那間什么冷冽的氣場什么無殺意森然的神情通通都消失不見,只有不敢置信,想喚出聲那句念了無數遍的名字可又無限害怕,若是自己的幻想出聲后就再也不見該怎么辦?
哪怕是幻想,哪怕是夢中,再讓他看一眼,一眼都好。
直到迎面而來獨屬她身上的果香,被抱了滿懷真實的溫熱,難以自控的顫抖讓俞諶之失去了所有的言語能力,直到手恢復了知覺才讓他不顧一切的用力回抱住懷中嬌軟的人。
那般緊緊的,用盡了全力,似想將她完全鑲嵌入自己的胸膛中。
一張口卻全是破碎不堪的音調組成不了他的激動喜悅,表達不出他所有的情深意切。
“俞木頭…”
淚流滿面的她任由他將自己勒得生疼,因為都沒法比得上此時她心中的疼痛。
“你…你的頭發…”
為什么成了這樣?
三千青絲盡數雪白,透過燭光亮得如此刺目。是因為自己嗎,如久伸出去接過一縷,指尖像被針扎了般刺骨的疼。
“九九,九九,九九…”
終于一聲聲的呼喚沖破喉間的梗塞,似滿足似害怕又似欣喜,只是喚著就能感覺到他壓抑到極限的思念。
“我在…我在這,對不起,俞…”
以吻封緘,只得保持著這般姿勢吞下她未盡得歉意。他不需要她的對不起,只要她。
舍不得閉眼,就這般直直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容顏,如此貪戀。
這刻勝過世上所有繁華。
他承認自己的脆弱,沒有她什么都沒有了意義。就連活著都是。
“九九,我愛你。”
許久離開她的唇再次將人摟入懷中,片刻都不愿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