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年這個年,老禾家的氣氛說不出的怪異。
禾二伯娘和禾母聽各自的男人說了這個事后,心里要說半點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可二老說的沒錯,如今家里頭最缺房的是老大,要是硬扛著不給分,老禾家真要鬧得不得安生了。
至于一家十萬的補貼,是由各自男人點過頭的,做女人的也沒多嘴的理兒,可心里總歸有些不痛快。以至于除夕晚的大飯,吃的不腥不臊、憋悶的難受。
于是,過了年初一,禾薇拉著兄長耳語了一番。
禾曦冬聽妹妹提議帶爹媽一塊兒上京都玩,眼前一亮,二話不說應允道:“好啊好啊!明后天出發、初回來,五六天時間應該夠我們玩遍了吧?”
禾薇就知道他會同意,露齒笑道:“選幾個緊要景點玩一圈應該夠了,不夠玩的,下次總還有機會的。”
“那就趕緊定下來吧!遲一天就少玩一天。”他可是正月十一就要返校補課的啊。
說干就干,禾曦冬打開掌上電腦開始查詢航班。
因為還在禾家埠,爹媽的身份證一向又不習慣帶在身上,所以他們得先回一趟清市的家,然后再去機場,這么一來,登機時間不能太早。
“下午兩三點的咋樣?到京都大概五點左右,正好趕上吃晚飯……對了,酒店定哪里?離景區近點的還是離機場近點的?市中心的會不會太貴哦?”
禾曦冬一邊翻看網頁一邊問妹妹。
禾薇正給圓圓童鞋發短信,說了自己一家打算明后天去京都旅游的事,聽她哥問及住宿的事,想了想,說:“訂到朱雀大街一帶吧,那兒離圓圓姥姥家近,既然去了,不好不去探望他們的。”
“成!”禾曦冬縮小范圍,比較起朱雀大街附近、星級在掛牌三、四星的酒店。雖然有些小貴,可想想這是爹媽第一次出遠門。做兒子的不能太摳了。
“哥你訂酒店,機票我來訂。”禾薇見兄長選好幾家酒店在比較,也點開手機購票網說道。
“不用不用,都哥來。”禾曦冬笑咧著嘴說:“哥還沒和你說過吧?跟著你炒股。今年賺了這個數。”
他朝禾薇伸出手掌晃了晃。
“五萬?”
依她哥的尿性,只賺五千不至于這么得意。
“yes——”禾曦冬拖長了音朝妹妹丟了個得意洋洋的眼神,“這下你放心了吧?你哥我存的私房錢闊著咧。”
剛說完,就想起自家小妹還用她炒股賺得的錢,為家里買了輛車呢。立馬又垮下了肩。
賺五萬的向賺了五十萬的顯擺?要不要臉!
兄妹倆商定好航班和酒店,拍拍屁股分頭找爹媽匯報這個事去了。
之所以先斬后奏,是為了杜絕爹媽反對。
你看錢都花了,退票、退房是要扣手續費的,反正正月里沒旁的事,一天下來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嘮嘮閑嗑,尤其是今年,年三十鬧了那么一出,心情都壓抑著呢,還不如出去散散心。
果然。倆口子一聽錢都花了,機票買好了、酒店訂好了,肉疼歸肉疼,總歸還是答應去玩這一趟了。
禾二伯娘聽說禾薇一家要上京都去玩,羨慕的不要不要的。
“還是你們想的通,我要是不用去我娘那邊吃飯,也想跟著你們去了。可我那幾個弟媳都不是省心的,說好了初四、初五去她們那邊吃飯結果不去,回頭不知會把我們家說成啥樣呢……”
禾母表示理解的點點頭。
這么一看,還是自家好。娘家那邊,從來不會在正月里來邀請自己一家過去吃飯。
其實不止正月,平常也很少來邀請,除非是二老做壽。或是哪個兄弟姐妹家里辦喜事。說到底還是變相來催禮金的。要是禮金沒送到,人先去了,會給她好臉色才怪。
不過禾母現在已經看開了,娘家不親有不親的好處,譬如眼下,小家庭出趟遠門。不必顧忌太多。
禾鑫也羨慕嫉妒地看禾曦冬打包行李,順嘴叮嚀:“冬子,回頭給我帶點京都那邊的特產唄,像稻香村的糕點,我上回去比賽時吃過,味道很不錯……”
禾曦冬聽了翻翻白眼:“你愛吃那玩意兒?”
糕點神馬的,不是只有小女生才喜歡嗎?
禾鑫白皙的俊臉被他揶揄得通紅,揮拳暴打:“讓你帶你就帶,啰嗦個什么勁……”
年初二早上,禾薇一家起早喝了碗熱氣騰騰的豆茶粥,出發回清市了。
別看出門早,到了清市收拾一下,還得趕去機場,下午兩點四十分的機票,說起來也有些趕了。禾母喝豆茶粥之前,在灶王跟前上了三柱香,祈禱一家四口出門順利、一路平安。
結果禾曦冬好奇地問了句:“媽,不是說灶王要等年初四才下凡嗎?你這會兒給他上香有用?”
禾母被問住了。
半晌,惱羞成怒地拍開兒子:“一邊去!”
禾薇家的車駛出院門,禾大伯母娘冒著酸氣在二老耳邊嘀咕開了:“老三也真是的,平時不來看阿爹阿姆,過年難得回來一趟,初二就走了,要真是家里頭有事或是初三開店門倒也罷了,可是去京都玩……”
“你曉得什么!”老太太不高興地打斷大兒媳的嘀咕,“人家薇薇的干娘特地打電話來邀請的,不該上門去謝謝人家啊。”
老太太說的謝指的是上回住院時,得虧許惠香出面,才說服了主任來給她主刀。要不然,她這會兒還不定怎么樣呢。
禾大伯娘撇撇嘴,倒是沒再說什么。
二老都這個態度了,她說再多也是自討沒趣。誰讓自家閨女沒傍個好干娘呢。不過今年這個年也沒算白過,二老的房子到手了,可算是了了心頭一樁大事。可惜要賠出去二十萬,嘶——一想到這個就肉痛。
禾美美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哈欠連天地去老屋吃早飯,聽說禾薇一家回清市了,下午的飛機去京都。氣得都結巴了。
“啥?三、三叔一家去京都玩了?”
“可不是。”老太太眉開眼笑地說:“薇薇干娘來電話邀請他們去的,唉喲你三叔家的這門干親認的可真好啊,還托你三嬸來邀請我和你爺爺一塊兒去呢,可惜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要不然還真想出去見見世面……”
禾美美憤憤地直跺腳。
她還沒從禾薇口里問出她和哪個演員交好呢,這就被她給溜了,下回碰面又不知啥時候了。
原本還想趁著這次機會,讓禾薇介紹她多認識幾個人的,新學期一開學。好有劇組找她拍戲,結果被她給溜了,死丫頭!臭丫頭!
禾美美掰著手里松脆的麻花咬牙切齒,一天的好心情又沒了。
心情一差,身上也不得勁了,就感覺哪里都癢,最癢的是傷口。
禾美美嚼著麻花,心不在焉地隔著衣服撓腹部的傷處。
出院前,醫生是說過傷口徹底愈合之前興許會癢一陣,她也渾不在意。可撓著撓著感覺不對了,怎么還有點刺疼啊。
把麻花塞到嘴里,手伸到秋衣里面,這一摸驚了她一大跳,忙低頭去看。
“唉呀媽呀!媽——奶奶——我要死了——嗚嗚嗚……”
傷口又腫又燙,顯然是發炎了。
被女兒的鬼哭狼嚎喊過來的禾大伯娘一看,也傻了眼,“怎么會這樣啊,昨天你洗完澡不是還好好的?是不是沾到水了?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傷口還沒完全好。毛巾沾水擦一擦就行了,還拿蓬蓬頭淋,這下好了吧,傷口發炎了吧……”
“我注意了。沒沾到水……哎呀媽你別念了,我好難受啊,又養又疼的,我受不了了……這樣下去傷口會不會開裂啊……”
禾美美又驚又怕,傷處癢得她想使勁撓,可看到傷口的樣子。也知道再撓下去,只會更嚴重,難受得她就差滿地打滾兒了。
“趕緊送去醫院掛急診啊,還愣著干啥。”這時候還是老太太腦袋清明,瞪著大兒媳婦催促道。
“對對對!掛急診去!你爸呢,我去找你爸開車……”
一家子兵荒馬亂地把禾美美送至縣醫院,經值班醫生確診后的確是傷口發炎。
“咋會發炎呢?出院的時候還好好的……”禾大伯娘急急問醫生:“醫生啊,這到底咋回事啊,動完手術到出院,都沒這么嚴重過……”
值班醫生很想翻白眼,出院時好好的,血檢出來是炎癥,難不成還是自己的原因?
“誘發炎癥的原因很多,你確定出院后都遵醫囑了?有沒有做到傷處不碰水?傷口處盡量避免運動?還有,吃食上注意忌口了嗎?”值班醫生邊寫病歷邊問了一堆,聽得禾美美都傻眼了。
哈?還忌口?忌什么口?
好半晌想起出院時,主治醫生貌似確實和她說過一堆注意事項,完了還給了她一張單子,可她當時心里煩燥,哪聽得進醫生的話啊。至于那張醫囑單,回來后被她隨手丟哪兒了都不知道。
在醫院里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熬了一個多月,回到家,看到大魚大肉、雞鴨海鮮,哪樣熬得住啊,直覺以為出了院就萬事大吉了,哪里還管能不能吃,滿足了口腹之欲再說,誰能想到就這么放開肚皮地吃了幾天竟然引起傷口發炎了。真是有口難辯、有苦難言。之前幾天大吃大喝的悠閑日子簡直成了笑話。
配了藥、掛了針,蔫搭搭地回了家。
接下來幾天又得恢復住院期間的清淡飲食了。
這也就罷了,怕只怕傷口炎癥遲遲不消下去,腹腔內都要引起反膿了。
心情巨差的禾美美,接下來幾天哪還有心情出來晃悠啊,反正也吃不到想吃的美食,除了去鎮上的衛生院掛水,其余時間都窩在家里刷手機,三餐都是禾大伯娘給端到房里去吃的。
結果正月到頭時,禾大伯娘無意間瞅到女兒的手機賬單,氣不打一處來,尖聲吼道:“你個死丫頭!還以為你成器了,結果成天窩房里敗錢!這一個月的手機話費一千仨,你個敗家精,還讓不讓人省心啊……”
禾二伯娘聽說這個事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轉身撈起電話,說給了同一陣營的禾母聽,禾母也噗笑了,有這么個閨女,大妯娌的確夠不省心的。
不過那是后話了,言歸正傳,年初三這天,禾薇一家,一路順暢地開回清市的家,禾父去地下車庫停車,禾母和兄妹倆拖著行李箱和老家那邊帶來的土特產上樓。
禾母回房拿證件。
禾薇把洗了沒干的衣服一一晾到陽臺,然后又給每人添了兩套褲和毛衫。
禾曦冬洗了些水果,揀了些方便又耐饑的零嘴兒,以防航班延誤餓肚子。
等洗好帶好了才想起,飛機上也是有點心的,不過都準備好了,也懶得放回去了,一股腦兒全塞到了他的雙肩包里。
“薇薇,掌上電腦和手機的充電器可別忘了。”出門在外,這兩樣東西可不能缺。
“一直在我包里,沒拿出來。”禾薇拍拍自己的雙肩包,看了眼手表,差不多了,回頭喊禾母:“媽,你身份證帶好了沒?該出發了。”
“來了來了!”禾母喜氣洋洋地從房里出來,她除了拿證件,還換了件外套,這不閨女給她買的羊絨大衣,回禾家埠舍不得穿,去京都旅游總算可以拿出來穿了。
又聽女兒說京都那邊比清市冷,她把今年新買的羽絨服也塞進了行李箱。除了她自己的,還有老禾同志的。
“這件拿去給你爸換上。他身上那件就留在車上得了,袖口都磨邊了,在家穿穿還行,出遠門總不能這么邋遢……”
還要上許家拜訪呢,怎么都不能落了閨女的面子。
禾薇沒她娘想的那么多,本來嘛,衣服就是買來穿的,老藏在衣柜里干什么呀。干脆地應了一聲,接過她娘手里的男士羽絨大衣,和她哥一塊兒先下去了。禾母跟在后頭關門落鎖。
下樓時,聽到對門好似有動靜,禾母狐疑地回頭看了眼,追上已經下到一樓的兒女,猜測地說:“我們家對門好像搬進來了。但愿這一次的鄰居,別像上回那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