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可別小看袁紹啊!袁本初如今雄踞河北四州,兵精糧足,更有鮮卑、烏桓、匈奴助其為虐,實力之強,遠勝朝廷至少三年之內,朝廷還是遠弱于紹的!”
說出以上這番話的,當然是袁紹昔日的小老弟曹操曹孟德了。
“是嗎?”劉協對于曹操的話稍稍有點意外,然后就微微一笑,道:“袁紹難道不是‘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之人嗎?”
曹操聞言就是一愣。
劉協說的那些話,分明是他在內心之中對袁紹的評價啊!
不過這些話在之前曹袁兩家還維持著表面和諧的時候,曹操是不會對外去說的,免得流傳到袁紹耳中,壞了雙方的關系。
可是這天子怎么就難道天子還會讀心之術?
想到這里,曹操眉頭就是一緊。
“怎么?孟德,吾說得不對嗎?”劉協問。
曹操忙收起心中胡思亂想,然后才斟酌著對劉協道:“天家說的對也不對。”
“什么叫對也不對?”
“天家說的對的地方,是袁本初為人的確如天家所說,是有不少毛病的。”曹操解釋道,“而天家說的不對的地方,則是袁本初的毛病有他自己的問題,也有他所倚仗的河北世家大族和河南元從的問題。畢竟,到了袁本初的位子上,身不由己是在所難免的。
袁本初昔日在雒陽時,可不是好計謀而少決斷之人,對于身邊的智謀之士,也是敢用能用的,更善于采納良言奇謀。否則他又如何得以代韓馥而有冀州,敗公孫而掌四州?只是在其掌控冀州之后,冀州大族和河南元從之間的沖突越來越大,開始互相牽扯,所以才讓袁本初變得好謀而無斷了。
所謂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其實是因為冀州大族因為對河南元從不滿,不愿意為袁本初的膽子和決斷出兵、出糧罷了!袁本初不能說自己不行,就只能說自己不想了!”
曹操分析的沒錯!
劉協輕輕點頭,他沒有變身成為劉協,坐上“仙帝神皇”的寶座之前,也以為袁紹就是個一身毛病的大軍閥,之所以沒能笑到最后,全都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行。
可是當他到了如今的地位,也面對手下幾個派別的互相牽扯,就明白袁紹的苦衷了。
袁紹想要果決冀州豪族不出錢出糧出兵,他拿什么去果決?
反之,如果冀州豪族放開了給他提供兵馬錢糧,他又為什么不放手大干?
另外,坐在寶座上的人,在遇到“不行”的時候,一般都會聲稱“我不想”,而不會承認“我不行”因為“不想”的潛臺詞是只要“我想,我就行了”,還是有點威懾力的。
而“不行”,那就“想也不行”,就和之前被董卓、李傕、郭氾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劉協一樣,是沒有威懾力的。
如果袁紹對外說自己現在是“想干啥都不行”,全要看冀州豪強的臉色,他這個老大還怎么當?
其實不僅袁紹如此,劉協自己也差不多也得在司隸派、并州派、涼州派之間搞平衡,等回了雒陽之后,還得引入荊州的“金主派”,還得和曹操、劉備、劉表這三個“合作者”搞好關系。
他也得當個“端水大師”才行!
所以“我真的很行,但我就是不想”的事情也會越來越多的!
“那袁紹現在就行了?”劉協道,“他都不久于人世了”
“天家,”曹操眉頭深皺,“袁本初死期將近當然會讓他麾下冀州派、河南派加快布局他的身后之事。但同時也會讓他們感到覆滅的危機,特別是天家現在還在出壓世家大族!臣擔心,冀州、幽州、青州的大族會掏出大筆的錢糧兵馬,讓袁本初可以在咽氣之前,放手一搏!”
曹操分析的沒錯!
劉協現在打擊世家大族,又遠程確診了袁紹的死期,也是有利有弊的!
有利的一面,當然是加強了自身的集權,扶植起了一個能為他打天下的軍功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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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利的一面,就是把天下的世家大族往袁紹那邊推了一把!
雖然劉協、劉表、劉備和曹操治下的世家大族不敢公然倒向袁紹——汝南袁氏的覆滅就是給這些人的一個警告!但袁紹統治下的世家大族,卻有可能追加大量投資,幫著袁紹對抗劉協。
同樣,知道了自己死期不遠的袁紹,也有可能破罐破摔,放手一搏!
“天家,”曹操憂心忡忡地說,“這次劉和被袁譚劫走,就說明河北的世家大族和袁本初要搏命了,咱們可不能掉以輕心!”
劉協皺著眉頭,扒拉起了自己的小算盤:“袁紹只有三四年的命了如果從建安四年開始算,往后數四年,最晚就是建安七年了。
在這日期上往前數一年,建安六年他應該已經病倒,不大可能出兵了。
也就是說袁紹那邊會抓緊建安四年、五年大干一場?”
“天家圣明!”曹操點了點頭,“今年秋收之前,袁紹一定會出兵!”
“今年秋收之前?”劉協眉頭深皺,“趁著咱們糧食不足?”
曹操補充道:“而且天家的大軍是兵農合一的秋收之前,他們很難大舉出動!”
河北冀州,清河國和巨鹿郡交界的清河之上,有一座橫跨東西的木橋,名曰界橋,初平二年冬的界橋之戰就是在此處打響的。
界橋之上,袁紹高大的身形騎在一匹幽州大馬上,任憑呼嘯的北風從他身上卷過,將他背后那領紅色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
看他現在的模樣,哪里有一點身患絕癥,不久于世的模樣?
五千西涼披甲長矛兵,五千冀州強弩兵,五千冀州弓箭手,五千冀州刀盾兵,兩千幽州披甲突騎,兩千由烏桓、匈奴、鮮卑等族勇士拼湊而來的雜胡輕騎,還有一千名由大將文丑率領的身披重甲,負弓矢,佩環首刀,持盾牌大戟的長大武士,列陣在清河西岸,靜靜等待。
這里的兩萬五千精兵,即便是不懂軍事的外行,也能感覺到他們的強大軍威。但是這些精兵臉上的表情,都有一些怎么掩藏都藏不住的憂色。
袁紹門下的謀臣武將,著官服,披甲胄,只是策馬侍立在這位河北雄主身后,一個個也都有點心神不定。
他們的主公袁紹就只剩下三四年活頭了!
雖然現在看著不錯,精神抖擻的可那都是外表,里子一定很虛啊!
而他要是沒有了,袁譚、袁尚、袁熙他們仨會不會打起來?袁家的盤子會不會崩了?
這可真是不好說啊!
留給大家伙的時間,仿佛不多啊!
“襄賁侯駕到”
一聲吶喊,將所有人都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拽了出來,大家一起向清河東岸望去。只看見大隊的騎兵,正護送著一輛牛拉的棚車,沿著大路而來,已經快到界橋東邊了。
原來袁紹這次大老遠從鄴城出迎到了界橋,目的就是為了迎接劉和這個未來的“士選帝”的。
雖說身為“士選帝”的劉和必須忠于袁紹,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些的。總不能讓皇帝去鄴城宮里拜見袁大將軍吧?
就在眾人的注視當中,載著劉和的馬車越來越近,很快就到了界橋東岸。這時袁紹也策馬下橋,帶著手下的一大群文武,到了劉和乘坐的牛車跟前,袁譚一直就守在劉和的牛車旁,看見老爹精神抖擻地過來,稍稍松了口氣,就在馬背上拱了拱手,道:“父親,襄賁侯睡著了。”
“睡著了?”袁紹一臉吃驚,“這怎么就睡著了?不會是病了吧?”
袁紹周圍的人也都一臉詫異,有不少人還擔心劉和也中了劉協的詛咒
就在這時,棚車內忽然傳出了劉和的大喊聲:“不孝子孫劉和恭送世祖光武皇帝祖宗教訓,不孝子孫劉和當牢記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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