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二月初十。

官渡，曹軍大營。

曹操正騎著高頭大馬，在曹純、曹仁、曹洪等幾個老曹家的將領陪同下，一臉自信地在他的充滿著喜悅氣氛的大營當中巡視。

今天已經是他取得烏巢大捷后的第六天了！

在二月初四這天，曹操指揮的兩萬大軍，采取圍點打援的戰術，先打烏巢的袁軍屯糧大營，引官渡袁軍馳援，然后在烏巢大營外，用一萬精銳騎兵發起突襲，先后打崩了袁軍的兩路援兵攏共七萬余人，斬殺、俘虜超過兩萬五千，并且斬首了袁紹的中監軍沮授。

如果再加上攻打烏巢袁軍大營時候的擊殺擊傷數據，袁軍的損失估計在兩萬六千以上！

另外，曹軍還焚毀了數十萬斛的軍糧，還搶回了至少三萬斛糧食！

而曹軍自己的損失還不到兩千人，其中斬殺、俘虜了兩萬五千袁兵的曹軍騎兵的損失，更只有區區七八百騎。

雖然沒有能占據或焚毀袁軍的烏巢屯糧大營，但是烏巢一役，毫無疑問是曹操用兵以來少有的大捷！

而在烏巢大捷后的第二天晚上，官渡的袁兵就趁著夜色悄悄棄營而走，全軍轉移去了烏巢——這是屬于守著飯桶吃飯，再不怕飯桶被曹操這個惡死鬼搶去了。

很顯然，雖然沒有袁紹這個嚴重的選擇錯誤癥患者當總指揮，官渡的袁軍依舊打不過曹操，還給打怕了！

就這慫樣，官渡之戰怎么都應該是曹軍贏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袁軍吃完官渡的那幾百萬斛糧食，就該滾蛋回河北了。

而曹操這邊的糧食雖然供應緊張，但是憑著剛剛搶到的三萬斛，也能讓大軍吃上半個月的飽飯考慮到官渡曹軍大營還有三萬斛的存糧，至少夠吃一個月了。

一個月后，荀彧一定已經籌集到新一批的糧食運上來了，到時候又能再多支撐一兩個月。而烏巢大捷的消息一旦傳到江東和荊州，江東士族和荊州士族一定能從某些被他們遺忘的倉庫當中找到數以十萬斛的糧食。

可問題是，曹操已經知道這個意外已經出來了，只是這消息還沒到官渡大營罷了。

而這個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啊！

因為沒有的，是所有的消息！

從二月初六下午，曹操率兵凱旋而回直到今天，他就沒得到過任何許縣方面傳來的消息！

另外，隸屬于河南尹的新鄭縣官寺倒是向官渡大營通報了大股袁軍騎兵從新鄭縣城外繞城而過，進入潁川郡的消息

種種跡象都表明，那個“干大事而惜身”的袁紹突然發了狂，率領著袁軍騎兵主力，趁著曹軍騎兵向東往烏巢運動的當口，往西而行，繞開了曹軍的警戒線，然后向南奔襲潁川郡去了。

這可真是大大出乎曹操的預料了！

知道大事不妙的曹操，并沒有立即提兵南下救援潁川。一來是因為他的精銳主力剛剛打完烏巢決戰來來去去奔襲了一百多里，加上在烏巢戰場上的苦戰，曹操麾下的精兵已經連著三四天沒怎么休息過了。可以說是人困馬乏，人也許還能堅持，馬是絕對不行了。如果再強行軍去潁川，搞不好曹操的騎兵就直接變成步兵了！

而潁川郡的得失，也不在于曹操的大軍能否在幾天之內趕回，而在于潁川士族的選擇！

如果這幫潁川士族在他曹操和袁紹之間選擇了他，袁紹的幾萬騎兵是打不下幾座城堡的。反之曹操現在趕回去就送死！

至于這些潁川士族會怎么選擇，曹操可沒什么把握。

面帶微笑，心中煩惱的曹操終于完成了今天的例行巡營，回到了自己的中軍大帳。才到帳外，就已經發現不對了許褚帶著宿衛虎士里三層外三層守著，郭嘉則站在大帳之外，眉頭緊皺。

看到這一幕，曹操馬上明白了什么，但依舊不動聲色，翻身下馬，還沖著跟隨他巡營的虎豹騎騎兵一揮手，讓他們先回去休息，然后才帶著曹純、曹仁、曹洪一起走進了大帳。

大帳內點著油燈，光線非常昏暗，有幾人等候在那里，見帳簾被人撩開，曹操大步走了進來，就一起向他行禮。

曹操定睛一看，發現領頭的正是荀彧的兄弟荀衍和夏侯惇的弟弟夏侯廉，兩個都風塵仆仆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逃難逃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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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的情況如何？”曹操沉著聲問。

“丞相許縣丟了！”荀衍一邊哭一邊道，“袁紹親率騎兵突然殺到了許縣城外，夏侯都尉與之交戰不利，損失慘重，只好”

“丞相，”夏侯廉接過荀衍的話又往下說，“在我兄長敗給袁紹的當晚，袁紹的數萬大軍就分三路而來，我兄長元讓和荀文若他們商量之后，只得放棄許縣，護著軍將們的家眷向陳留郡方向突圍結果才沖出許縣縣界就被袁紹的騎兵追殺損失慘重啊！”

聽荀衍和夏侯廉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許縣淪陷和突圍逃跑過程中被袁紹騎兵追殺，死傷慘重，最后只剩下夏侯惇、荀彧、趙儼等不到兩千逃到陳留郡的尉氏縣時，曹操的臉色已經鐵青的快要變成鐵鍋了。

他又不傻，當然明白許縣是怎么沒的許縣城內的守軍雖然不多，只有區區幾千人，但是整個潁川郡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都在許縣安了家！

這些世家大族帶進許縣的族兵部曲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吧？

他們真要幫忙守城，袁紹的騎兵怎么可能打得下來？

“文若什么意思？”曹操鐵青著臉，身體也有點微微發抖，但還是努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走到大帳內的主位落座。

郭嘉、荀衍、夏侯廉、曹仁、曹洪、曹純等人也分頭落座——這幾人都是潁川士族和諸曹夏侯的代表，是曹操集團的絕對核心！

“文若的意思是一切都聽丞相的！”荀衍說。

他的話當然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的意思是：你曹操要投袁，那他荀彧馬上去幫著寫降表、獻降表、談條件不失封侯之位肯定是有的！能不能當一州之主，那可就不好說了。

曹操又扭頭看了眼郭嘉：“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道：“丞相，現在潁川已失，兗州大部也在袁紹手中，咱們雖然還有精兵數萬，但是軍糧軍餉都無從籌措已經是孤窮之軍了！”

“孤窮”曹操緊緊攥著拳頭，眼珠子通紅，牙齒都快咬斷了，憋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叛賊”

他是在罵潁川士族呢！

他不是被袁紹打敗，而是被潁川士族給賣了！

他又扭頭看著自己的心腹曹仁、曹洪、曹純、夏侯廉。

這幫人和潁川士族是不一樣的諸曹都是“宦官子孫”，夏侯也不過是中下門第。一旦投袁，那立馬就不值錢了！

曹純第一個道：“丞相，你是大漢的丞相！”

他和曹昂、曹昭關系比較親，自然堅決反對投袁。

曹仁也搖搖頭：“丞相，咱們還有沛國，還有淮南三郡！”

曹洪也道：“沒錯，徐州劉玄德受過丞相不少恩惠，一定會幫著咱們的。”

好嘛，曹操打了敗仗要去投劉備了！

夏侯廉只是輕輕嘆息，搖搖頭道：“劉玄德固然是丞相的故舊，大漢的忠臣，但是徐州士族呢？他們和丞相”

曹操屠過徐州啊！

他不去徐州，劉備也許還能穩住局面，他要去投徐州，那徐州士族還不得敲鑼打鼓迎袁紹？

所以這徐州去不得啊！

如果沒有徐州士族的支持，那單靠淮南三郡要抵擋住袁紹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淮南三郡剛剛恢復一點元氣，還沒多少人口、耕地呢！

曹操黑著張臉，眉頭緊鎖，似乎正在苦苦思索的時候，忽然大帳外頭傳來了許褚的聲音：“天家怎么來了？天家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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