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前院關大娘幸好沒聽到她兒子對她的評價，否則你就是說出朵花兒來夸她，都饒恕不了你的罪行。
上學？
還是死丫頭片子？
她老姑娘都沒上過一天。
你能的！
這又是一場祖孫倆人的較量，但此刻關大娘不知，她正打發又窩在屋里的老兒子去隊院等著領肉。
順便把你大哥的份兒也給領了。
為啥？
她老伴不出門，非得等天黑就去。
不用問，一定是老大又出幺蛾子，否則死老頭早就屁顛屁顛地去隊院顯擺一通，當初老三……
唉，不能想。
“娘，我陪你一塊過去。”
關大娘狠狠地剜了一眼大兒媳婦。
沒腦子的貨！一說到吃的，連自家男人都不要就想溜！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玩意兒。
劉春花嬉皮笑臉地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拉，“弟妹做月子，咱們家再不去個人搭把手也說不過去不是。”
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走啦。孩子爹這回可遭大罪了，他們要是少分咱們家，我可不依。”
被她拖著差點一個踉蹌摔倒的關大娘氣得喲，伸手狠狠地掐了她一把，可惜因為你兒媳婦套了件棉襖。
劉春花沒心沒肺地樂得直笑，“就知道你不愛聽大實話，我早就把笤帚藏好，你掐吧，咋掐都行。”
關大娘一噎。
“哈哈……我這兒媳婦好吧？你瞅瞅誰讓你天天罵天天抽，在外頭可得多夸我幾句哈，你大孫女該找婆家了。”
這沒臉沒皮的……關大娘眼刀子直往她身上甩，“瞅中了誰家？”
劉春花轉了轉眼珠子，空出的一只手替她拉高圍脖，邊壓低聲音，“誰我都信不過，還是小姑子眼光好。”
言外之意就是想自家閨女嫁到公社。
難怪突然獻殷勤。
關大娘沒說好，也沒說不行。
大孫女找戶好人家確實能幫襯幾個孫子，這事還需要好好琢磨，哪能一時半會兒地就拍板。
“娘，你說行不？你大孫女捯飭捯飭，這小模樣還是很不錯。孩子又能干，不會給她老姑丟臉的。”
“等小姑子來了，你給說說行不？我真不挑人家，她瞅了好就行。也不用說她夫家侄子，能吃上鐵飯碗就行。”
“當然啦，要是老李家看上那是更好。往后她們姑侄倆人在老李家，誰敢欺負小姑子是不？”
關大娘狠狠地拍掉她的手，抽出胳膊，張了張嘴，卻發現都不知該說啥好。跟個憨貨有啥好說？
“哎……娘，你等等我啊，不行，你就說唄。”劉春花追著婆婆之余，還瞟了眼梁家院子，“哼”了一聲。
居然瞧不上她閨女。
等著瞧！
她們婆媳倆人抵達隊院時，打麥場上臨時搭起的四口大鐵鍋，前前后后已經有不少人在忙乎。
婦女主任苗翠花此刻正指揮著一群老少娘們開始切酸菜蘿卜的，還有清洗野味骨頭內臟啥的。
關大娘一眼就瞟見人群里的三兒媳婦葉秀荷。實在太扎眼，只管埋頭利索干活，一聲不吭的。
可不就是她！
關大娘瞇眼老眼打量一圈，發現那個小煞星居然沒陪著她這個蠢蛋娘，有安心又有些失望。
一步步走近，她再瞥了眼葉秀荷一身，怒火是直沖頭頂。
在自己眼皮底下待了老些年的兒媳婦，個個有幾件衣服，她能不知道？一瞅就知道是新的。
你以為在褪色布料外頭打兩塊補丁就是舊的？你以為老娘瞅不出你這臃腫的一身，內里套了啥好貨？
然……
然并卵。
誰讓不孝子不爭氣！
葉秀荷能感覺到逐步靠近的婆婆身上帶著火氣，但怕啥？沒人比她更了解這人有多愛面子。
她也不抬頭，只管埋頭切吧切吧。
“老三家的。”
葉秀荷不得不抬頭，學著自己閨女歪著腦袋一臉驚訝地看著婆婆：你是喊我啊？干啥說唄？
“老三一沒在家，你就又是餃子又是肉的，娘知道你孝順，可你日子不過啦？瞅瞅你身上……”
“咚”一聲，葉小鳳舉著菜刀，狠狠地跺在菜板上，張口就來，“瞅瞅，讓你孝順，自個都舍不吃，好吃好喝地招待人家大外孫不算，還巴心巴肺地連一碗餃子都送上門。你出啥風頭啊？
你說你圖啥？聽聽大娘的，我都替你燥得慌，啥叫上趕著不是買賣都不懂啊？你說你圖啥？吃不完給黑子總行了吧？”
葉秀荷連忙打量打麥場四周，就怕她閨女突然出現，哪里顧得上她姐正指桑罵槐地說了一大通。
“關大娘，你別上火，我妹有啥不對的，你罵，只管罵，罵不醒了，我去請我五嬸過來好好教她。”
“聽到了沒？還不跟你婆婆說不敢了。咱們當兒媳婦的就得多聽聽老人的話，往后就別折騰了懂不？”
葉秀荷朝關大娘笑笑，“往后我不會送過去，你放心吧。”
“哈哈……瞅瞅，說開就不是沒事啦。”葉小鳳怪嗔地斜了眼堂妹，“還不去干活？都是老三慣的你。”
葉秀荷麻溜兒重新低頭切菜。
周圍的幾個小媳婦相視一眼，有見機快的連忙喊道，“翠花嬸，還有啥要切的？咱們這快要放不下啦。”
“哈哈……放不下？有多大啊？”
一旁又有位年齡偏大的婦女忍笑忍得實在辛苦，趕緊借機說起渾話，引得周圍跟著哄然大笑。
本來就是，誰不知道你已經偏心眼偏到咯吱窩，當兒媳婦的好心給你送餃子，居然還找茬。
在場的小媳婦們哪個沒在婆婆底下過過日子。有分家之后老人慈祥的，她自然看不慣愛作妖的；
有那婆婆愛拿捏兒媳婦的，她更會偏向葉秀荷，都已經送餃子給你還鬧，那我還要不要命啊？
關大娘失笑地搖搖頭，“你們這些孩子……”話到一半，她走了，走向燒火嘮嗑的老姐妹那一堆。
葉小鳳差點繃不住笑容，嘀咕一聲，“關大娘不簡單啊……”也是話到一半低頭開始跺起骨頭。
“是啊”終于逮著機會的王大妮贊同地點了點頭，“秀荷可真夠難的，誰能料到孝順都是錯。”
“這要是換成我給我婆婆送餃子，她還不了樂壞啊。……嘖嘖嘖，真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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