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蟬嘶鳴,吵得人心情浮躁。
紫菱和綠莼兩個走的滿臉是汗,手里捏著的帕子也早已濕漉漉的了。
這幾天不知道為什么,熱得讓人發慌。哪怕就在樹蔭下頭,也感覺不到一絲清涼。
她們按照徐春君的吩咐,去看給徐家人準備的住處還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畢竟侯爺夫人給安排了住處就已經很難得了,總不能指著人家事事都做得細致。
總得自己人過去四處仔細看看,才好放心。
“回去告訴姑娘,大件兒的東西都齊備了。若是添置也不必著急,等著家里人都來了,看著再添些吧。”紫菱忍不住又擦了擦汗,“這天真是熱死了,多虧沒叫姑娘出來。”
徐春君本是要親自來的,但紫菱和綠莼都執意不叫她出來。這天實在是太熱了!
“好姐姐,我們坐下歇歇吧,我實在有些走不動了,又口渴得很。”綠莼扇著扇子說。
“那邊兒有個涼茶棚子,咱們過去坐下歇歇。”紫菱也渴得不行,她們沒雇馬車,想著不過是三條街,走走就到了。
誰知這天氣實在熱得嚇人,便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也滿身是汗。
到涼茶棚子要了兩碗冰水,點茶的是個六十來歲的婆婆,手腳卻極其麻利,很快就做好了端上來,還送給她們一小碟酸梅子。
一口冰水下去,綠莼好受得直嘆氣:“這會兒我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說好了就這一碗,不許多吃,否則回去又要嚷腹痛了。”紫菱告誡她。
“可惜這里沒有酥山,陳大少爺給咱們買的酥山可真好吃!”綠莼不禁想念陳思敬給她們買的酥山,涼絲絲甜滋滋,慢慢的吃,可以吃小半個時辰。
這里只是個茶棚,鋪面里才能做酥山、雪丸子這類精細的吃食。
“這陳大少爺也不知是屬什么的,為什么每次提到他就出現了。”紫菱好笑地說。
綠莼伸長了脖子,把視線從紫菱的肩膀上望過去,果然看到了陳思敬。
陳思敬今日穿著官衣,但眼尖的紫菱一眼就發現他的官衣和之前不同,顯然是升了一級。
陳思敬也看見了她們,含笑走了過來,紫菱和綠莼連忙起身。
“恭喜大人高升!”紫菱笑著福了一福。
綠莼這才發現,也忙跟著道喜。
陳思敬倒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慚愧慚愧,這都是你家小姐的功勞。”
他因破了柳兒的案子得以升職,心里頭十分感念徐春君。
“那日大人出手相助,我們還沒來得及道謝呢!多謝大人了。”紫菱指的是那天在清平湖畔,陳思敬仗義出手,才使得崔寶玉不能逞兇。
“不必客氣,說起來最后多虧霍公爺帶了人去。”陳思敬這個人向來不喜歡居功,又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再尋常不過。
“大人怕是還有公干,我們就不打擾了。”紫菱放下茶錢,拉著綠莼離開。
“二位姑娘請留步,在下有事相求。”她們走出不多遠,陳思敬從后頭追了上來。
兩個人忙站住了腳:“大人有什么吩咐盡管說。”
陳思敬手里自始至終拿著個長長的東西,用布包著,看不出是什么。
“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一幅畫,想送給春君姑娘。請二位幫忙帶回去。”陳思敬說著把手里的東西雙手遞了過去。
綠莼剛想去接,被紫菱一把扯住了,她似乎想起什么來,忙把手縮回去。
“多謝陳大人,只是這東西我們不能接。便是拿回去,我們姑娘也是不要的。”紫菱笑著拒絕道。
“紫菱姑娘不要誤會,我只是為了感謝徐姑娘在案子上幫我的忙。”陳思敬連忙解釋。
“多謝大人了,不過我們姑娘早吩咐過,這件事不足掛齒,所以不能要大人的謝禮。”紫菱依舊笑模笑樣的,態度卻十分堅決,“還請大人不要為難我們。”
說著,又道了個萬福,拉起綠莼一徑走了。
剩下陳思敬站在原地愣了半晌,隨后苦笑著搖搖頭,轉過身也走開了。
他不是笑別人,是在笑自己。
不是笑自己自作多情,而是笑自己自作聰明。
他在這附近徘徊許多天了,就是想把這東西送給徐春君。
案子已經結了,他沒有正當的理由再去找徐春君。
這幅畫也不是他無意中得到的,而是有意搜尋的結果。
也并不是為了感謝徐春君幫自己破案,那只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他只是想要送徐春君個什么東西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思來想去,覺得徐春君既然給自己的兩個丫頭取名為紫菱綠莼,必定是喜愛和向往江南風光的。
他便自己畫了幾十幅江南山水畫,又從里面選出最得意的一幅,裝裱了并不署名。
只假托是從別處尋得的,送給徐春君。
他覺得徐春君那么聰明,必定能明了這里頭的意思,他也好借此試探徐春君的心意。
可誰想連徐春君的丫鬟這一關都沒能過。
他并沒有因此失望,反而在心里更加喜歡徐春君了。
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將自己身邊的丫鬟也調教得如此知禮謹慎,怎么能讓人不喜歡?
大約從來都是好事多磨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重在一個“好”字。
自己須得好好用心、好好努力才是。
此時紫菱和綠純已經快到侯府門前了,綠莼吐了吐舌頭道:“剛才多虧你攔著,不然我就伸手接過來了。真要是接過來,可就沒法退送了。”
“姑娘必是早料著這一點,所以才提前叮囑咱們。”紫菱說道,“姑娘處處謹慎,時時小心。咱們可不能壞了她的名聲。”
原來自從那次陳思敬給她們買了酥山之后,徐春君就特意叮囑了自己的兩個丫鬟,說以后陳思敬無論送什么,都不可以再要。
她如何會察覺不到陳思敬的心意?
可是自己早已經答應了侯爺夫人,遲早要嫁到鄭家去。
長痛不如短痛,如今絕情一分將來陳思敬就好過一分。
更何況徐春君必須要保證自己毫不動心,她明白自己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