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番外 春(三)

徐春君穿上一件夾袍,紫菱扶著她,綠莼在一旁打傘,主仆三人往徐瑯的院子里來請安。

徐春君心里惦記著三姑姑,又不好說別的,只能借著問安的由頭來看一看。

誰想到了門口,就叫岳娘子給攔住了。

這岳娘子是他們到了思源縣就伺候徐瑯的,后來雖嫁了人,卻仍是回到她身邊侍奉。

“五姑娘來的不巧了,姑奶奶正會客呢!”岳娘子帶著兩個丫鬟站在門口,明顯就是在擋人。

“我就是惦記著三姑姑的身體,不知可好些了沒有?”徐春君說道:“既然有客,那我就不打擾了。”

“姑奶奶多少見輕些了,這天氣濕漉漉的,五姑娘小心些。”岳娘子說著把徐春君送到了院門口。

“既然已經出來了,就到三姐姐屋子里坐坐去,”徐春君道:“也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雨絲如織,打在油紙傘上匯成一片細小又密匝的聲響。

三小姐徐春喬是二房的庶女,平日里常和徐春君一同做針線。前些日子害火眼,不愿意見人,徐春君也沒去擾她。p://m.xeix.c給力小說文學網

彼時,徐春喬正同她的生母張姨娘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扎花。

見徐春君來了,連忙起身含笑讓座。

“姨娘好,三姐姐好了吧?又能做活兒了。”徐春君走上前,自然而然地從徐春喬手里拿過那花樣子來,仔細瞧了瞧說道:“手藝越發地精了,這又是給二姐姐的?”

三小姐徐春喬和二小姐徐春茂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比起徐春君自然更近了一層。

“好多了,就是每日還得拿冰再敷上兩次。”徐春喬說話細聲細氣的,她打小性子就懦弱。

張姨娘叫小丫頭子捧來茶水點心放在桌子上,對徐春君道:“你們姐妹兩個好幾日沒見了,在一塊兒說說話吧!我到太太屋子里去看看。”

徐春君見此情形便知這母女兩還不知道徐道安出了事,便只好說道:“姨娘從廊下過去吧,那邊沒有積水。”

張姨娘走后,姊妹兩個坐下來說話,也不過是說些天氣和針線上的事。

徐春君就拿過針線來和徐春喬一起繡那條百蝶穿花的飄帶,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天。

“天下雨不好走,叫丫鬟過去告訴三嬸嬸一聲,就說你午飯留到這邊吃了。”徐春喬說。

“還是不麻煩了,我們太太陰天下雨總說膀子疼,我得過去給她捶捶。”徐春君出言止道:“多謝姐姐美意。”

徐春喬一樣是庶出的女兒,知道徐春君的難處,也不相強,就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強留你了,做完這個花瓣兒你就回去吧。”

徐春君正要答應,忽聽東邊的院子有人大放悲聲。

徐春喬不知所以然,納罕道:“這是誰在哭呢?”

徐春君的眉頭一跳,知道事情不好了。

東邊的院子正是二房孫氏婆媳的住處,必然是知道徐道安的事了。

只是這風聲是誰走漏的呢?

等徐春君他們過去的時候,那院子里就剩下張姨娘和兩個下人了。

張氏是一副倉皇神色,發梢被雨水打濕了貼在臉上。

一見徐春君姐妹兩個便一把抓住徐春喬,徐春喬忍著疼問:“姨娘,這是怎么了?太太和二奶奶呢?”

“她們都去三姑奶奶那邊了,”張氏聲音抖得厲害:“吩咐我留下看屋子。”

“這樣的天氣,二嫂的身體……”徐春君滿眼擔憂,徐道安的妻子宋氏已經有七個月的身孕了,可不能折騰。

“我在這兒,你們過去看看。”張氏松了手:“旁人不管,也沒有咱們袖手旁觀的。”

張氏雖然是個妾,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當徐春君姐妹兩個趕到徐瑯這邊的時候,只見站了半院子的下人,屋里頭又是哭又是勸的,亂得不成樣子。

兩個人不好貿然進去,可又不能掉頭走了,只能站在臺階下等著。

站了一會兒,岳娘子從里頭走出來,對院子里的下人說道:“該做什么做什么去,一個個杵在這兒扮蘑菇嗎?”

又對徐春君和徐春喬說道:“兩位姑娘來得好,快把二奶奶扶回去吧!解勸著些。”

徐春君這才隨著岳娘子進了屋,只見二太太孫氏和二奶奶宋氏婆媳兩個邊哭邊央求徐瑯快些想辦法救徐道安。

徐瑯病容憔悴,兩腮的肉都瘦干了,一雙眼睛顯得尤其大。

不等徐春君開口,徐瑯便說道:“三丫頭五丫頭,快把你二嫂嫂攙回去,她身子沉重,千萬小心。”

說著眼含深意地望著徐春君,徐春君會意,點了點頭便上前去扶宋氏,說道:“二嫂嫂千萬保重,咱們先回去,姑姑自然會想辦法的。”

宋氏本不想走,可她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又畢竟是小輩,不好太違拗了徐瑯,只好起身道:“三姑姑,你千萬要把我家二爺救出來,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

那邊孫氏還在哭,她本來就生得富態,一著急便要上不來氣,兩個丫鬟不停地在她后背捶著。

二姑娘徐春茂陪在母親身邊,也不停地用手帕拭淚。

徐春君扶著宋氏走出門了,恰好徐春素也走了來,二話不說就把徐春君擠到了一邊,殷勤地對宋氏說道:“二嫂嫂快別難過了,你自己的身子才是頂要緊的。”

徐春君只好跟在后頭,此時雨差不多停了,只是天還陰著,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幾個小姑子把宋氏扶回了屋里,宋氏的貼身丫鬟香草忙擰了熱手巾給二奶奶擦臉。

宋氏拉了徐春喬哭道:“這可是天要塌了!”

徐春喬最是個沒主意的,除了陪著嫂子哭,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二哥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到底是哪個下人擅自做主,還是有人故意陷害?嫂子可知道嗎?”徐春君覺得一味哭鬧根本解決不了問題,眼下要緊的還是查清楚真相。

“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宋氏急得直甩手:“打二爺起,竟沒一個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跟船的都在,也都給抓了,只放管家一個人回來報信。鄰縣的知縣朱有量最是個不講情面的,落到他手上哪還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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