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村距離鄴城并不遠,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張家村和郭家村大致差不多,都是靠山的小山村,村中零零落落的大概有三四十戶人家,領路的張家村大嬸叫張嬸,將二人領到了一座有三間草屋的籬笆前就離開了。籬笆門沒有鎖,院中的三間草屋用泥巴糊墻茅草蓋頂,和周圍的草屋差不多一個樣子,翌茹站在籬笆前,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邁進去。
“你們找誰。”身后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
翌茹轉過身,看到一個和自己個頭差不多的女孩子,剛出正月,天氣還很寒冷,可是女孩子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著補丁,而且很是單薄,外面罩著一件男孩子的罩衫,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肩膀上掛了個扁擔,扁擔兩頭有兩個大桶,桶內裝滿了水,兩個大桶的底部和翌茹常見的桶不同,底部是尖的。女孩只能挺直腰,將扁擔抬高才能將桶擔起,稍微放下還要保持挺腰的姿勢,不然桶內的水就會倒出來。這樣的桶翌茹還是頭一次見到,以后看到書上說后母折磨孩子就經常利用這種道具,沒想到這次竟然看到了真實版的,看來這張家兄妹的日子確實是不好過了。
翌茹正想開口詢問這個女孩是不是張小眉,那邊張把式已經將扁擔擔在自己身上,張小眉使勁推辭,畢竟不如張把式的力氣大,還是讓張把式將扁擔扛在自己身上。
“大叔,你還是給我吧,讓我母親看到會懲罰我的。”張小眉見搶不過張把式,帶著些哭腔說道。
“你是張小眉吧?”翌茹這時確定這個女孩肯定就是張小眉了,“對呀,姐姐,你找我嗎?”張小眉問道。“姐姐,你認識這位大叔吧,你趕緊讓大叔把扁擔給我吧,要不然一會兒繼母看到又要打我了。”
“她經常打你嗎?”
“對呀,上次就是鄰居柱子哥看我擔水吃力,幫了我一下,然后繼母就把我打了一頓,說我不守婦道,不讓我和男人接觸。”張小眉委屈的說。
張把式幫張小眉將水擔到了廚房,廚房內的水缸了加入兩桶水后滿了,張小眉搬了兩個板凳,放在院中,給翌茹和張把式倒了兩杯水。“你們是找我繼母吧,她今天去舅舅家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們找你。”翌茹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脫離這個家。”翌茹試探道。
“離開這里,我們去哪呢?”張小眉目色迷茫。
這時候,院外走來了一個少年,身上背了一個包袱,大冬天只穿了兩件單衣,外面連件罩袍也沒有,翌茹看到張小眉身上的罩袍大小像是那少年的,少年定是張小眉的哥哥張小山了。
少年進門拉起小眉就走,口中還說著:“快走,快走,張大蟲要過來了,咱們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少女疑惑的被少年拽著向院外走去。剛走到院門外,就被拐角過來的一行人攔住了道路。
為首的是一個兇神惡煞般的漢子,漢子身后走去一個矮胖的婦人,婦人長著一張圓餅臉,臉上還長了些碼字,遠看就像一個芝麻燒餅,“想走,沒有那么容易。乖乖的簽了賣身契,我就放你們去過榮華富貴的日子。”少年見逃脫無門,將張小眉向東側的胡同一推,將手中的包袱塞給她。“快跑,不要回頭。”少女哭著,“哥哥,我不走,要走咱們一起走。”張小山一狠心,將少女推到胡同里,“快走,你跟著我是個累贅,只有你跑走了,我才能出去。”少女含著淚,邊跑邊回頭,哭著跑遠了。
張小山見妹妹跑遠了,從墻邊拿起一根木棍,橫在手中,堵在胡同口,“張大蟲,你孽待我就罷了,你竟然想把我妹妹買到那骯臟的地方去,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愿。”
張大蟲看到這種情形,惱羞成怒,對著后面的彪形大漢說道:“兄弟,就看你的的。”說完領著幾個看似像龜奴的人像東側的另外一個胡同追去。大漢一揮手,身后的兩個嘍啰帶著諂媚的笑上前來,“大哥,你發話吧,打死還是打殘?”“給我狠狠地打,別打殘了,我還要留著買上個好價錢呢。”兩個嘍啰帶著猙獰的笑容,漸漸逼近張小山,張小山拿著棍子緩緩后退,等到后背靠到了墻上,兩個嘍啰正好上來。張小山拿著手中的棍子,發狂的向兩人攻去。兩個嘍啰沒有見過這樣不要命的打法,被打的沒有一點章法,頭上還挨了兩棍。張小山則是身上挨了好幾棍,有幾次差點被打倒在地,又堅強的站了起來,彪形大漢看著兩個嘍啰好長時間都沒有解決戰斗,上前兩腳將其踹開,“兩個廢物,看我的。”
彪形大漢會些功夫,眨眼就將張小山制服了,兩個嘍啰上前架住張小山的雙臂,在后腿窩狠狠地踹了一腳,張小山成了跪姿,但少年很是倔強的仰著頭,狠狠地看著彪形大漢。將口中帶著血沫的一口吐沫吐到大漢臉上,大漢上前兩個嘴巴,少年的嘴角有血流了出來。
翌茹這時候著急了,這一切超出了翌茹能夠接受的范圍,她想上前去,被張把式一把拉住了,張把式沖她搖搖頭,是呀,自己就是上去又能怎么樣呢。
這時候張大蟲帶著幾個龜奴將張小眉壓了回來,張小山看到妹妹,頭重重的垂了下去。張小眉看到哥哥的樣子,掙脫了龜奴的鉗制,一下子跪倒哥哥跟前,“哥哥,哥哥。”哭喊著,說不出話來。
“母親,我答應你,我同意嫁給憨子,你們放了我哥哥,好不好?”張小眉忽然轉頭跪倒張大蟲的腳下,抱著張大蟲的腿說道。
“現在同意,晚了,我已經和桂花坊商量好了,你以后就是桂花坊的人了,看,人家桂花坊都找人來接你了。”張大蟲指著旁邊的龜奴說道。
“母親,我求求你,只要你放了我哥哥,我隨便你處置,好不好,求求你,放了哥哥吧?”張小眉繼續懇求。
“別求她,大不了咱們一起去找母親,她在陰間寂寞,我們去陪她。”張小山憤怒的說。
“想得美,來人,給他們兩個按手印。”彪形大漢說道,旁邊的嘍啰拿了兩張紙,分別向兩個孩子走去。
翌茹這事再也看不下去了,“慢著,”從籬笆后現出身子,向張大蟲走了過去,“你不就是要錢嗎,這樣,我出一百兩,這兩個人我買了,如何?”張大蟲看著從自家籬笆后走出的小姑娘,大約十二三歲年紀,瓜子臉,一身絳紅色的衣裙,身后還披著一件裘皮斗篷,襯著巴掌大的小臉更是精致異常。
“你,你是什么人?”張大蟲說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買這兩個人,多少錢你出個價吧?”翌茹說道。
“一百五十兩。”旁邊的彪形大漢說道。
“是么,據我所知,你賣給別處這兩個人的價錢是一百兩吧,我只是路過,得了小姑娘的一杯水,不忍心見他們兄妹二人如此,你也不用獅子大開口吧。”
“就一百五十兩,不買不就將他們兩個賣給別處了。”
“好吧,我無能為力了,我只是好心奉勸你一句,這兩個孩子是個倔強的,即使你賣出去了,也可能找機會尋死,你覺得你找的買家會放過你嗎?”“兩位大哥,如果小姑娘在你們手上出了岔子,你說嬤嬤人財兩空,會不會抱怨你們呢?”翌茹說道。
“張家大嫂,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給我們說的,如果早知道你家是這種情況,我們嬤嬤就不會出這樣大的價錢了,如果我們帶回去個死人,王嬤嬤會怪罪我們的。”兩個龜奴也不傻,明白翌茹這是在提醒他們。
“小姑娘伶牙俐齒,好,就一百兩,但是兩家賣主跑腿的錢你要出,十兩銀子,沒商量。”翌茹本意是救人,錢可以以后再掙,先將人救出才是正經的。從錢袋里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和一錠十兩的銀子,“一手交人,一手交錢。”兩個嘍啰拿著張家兄妹的手在賣身契上按了手印,翌茹看過賣身契收好,將一百一十兩交給張大蟲。忽略了身后彪形大漢貪婪的目光。
將張家兄妹安置在張把式的馬車上,張小山只說了一聲謝謝就昏了過去。
翌茹只好和張把式將馬車重新趕回鄴城,在濟民堂,陳先生給張小山號了脈,看了些藥物,張小山沒有什么大的問題,張大蟲的弟弟張大虎打人的時候留了分寸,只是一些皮外傷。張小山之所以昏倒是因為饑寒交迫,一直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松懈,支持不住昏倒了。
給張小山灌了些姜湯,張小山就醒了過來。翌茹看張家兄妹狼狽的樣子,怕帶回去郭嬸看著傷心,就托張把式去布衣坊拿了兩套衣服來給兩個人穿上,又去仙客來吃了面,由于張把式下午還要去接人,幾個人就匆忙去出鄴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