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二婆看著門外，回憶道，“那年的雨，下得很大。天還掉了冰雹下來，一個冰雹，都比人的拳頭大。”

“老人都說，活了這么久，就沒見過這么大雨大風的。加上這冰雹，簡直是百年難得一遇！”

“那場雨，下足了兩天兩夜。低洼的地方，都已經淹起來了。我們這邊地勢高些，才沒被淹。”

“那年，我們村里沒有一戶人家地里是有收成的。地里的莊稼，全都被砸死或者淹死了。”

“我們附近幾條村還好些，村沒有被淹。而且還有山，山上還有東西可以吃。別的地方，聽說全村都淹了，只能流離失所。”

“有的人家為了活，只能買兒買女，換些糧食。那時候的錢，不值錢，不如糧食重要。”

說到這里，二婆是哽咽著說的。因為她的娘家，也被淹了，她兩個侄女也被賣了換糧食。

雖然那時候，她是一個寡婦。帶著四個孩子，日子過得不好。可要是她大哥一家過來，她是可以留人的。

至于吃的，她提供不了什么。可山上有吃的，大家要是勤奮些，都是能活命的。不至于，把孩子賣了。

直到今天，這件事，二婆都覺得很是遺憾。

二婆接著往下說，“那會我們家住的是泥房子，屋頂蓋的全都是稻草。本來房子就已經漏水的了，加上大風和冰雹，這破舊的房子，就被砸塌了。”

回想那時候的情況，二婆兩眼濕潤，“房子是晚上塌的。加上打雷，冰雹落地聲，根本就沒有人聽到房子塌的聲音，也沒人發現房子塌了。”

“家里的房子漏雨，幾乎沒有一出是好的，到處都是濕答答的。”

“老三身子自小若，那天晚上，老三身子發熱。可大晚上的，這雨又那么大，根本是出不去。”

“所以，我就只能拿兩張凳子放在床上，在上面放上木盆盛滴水。好整理一塊干爽的位置出來，給老三睡好些。”

“我們幾個，就蓋著麻袋，頭頂碗或者是水瓢盛滴下的水，挨著一塊坐取暖。”

“本以為，下了一天雨，過了今夜，明天雨就該停。我也能上山去找草藥，煮了給老三吃。”

“可誰也沒想到。大半夜的，天突然閃電打雷起來。那雷打得，像是神仙在打架，可嚇人了。”

“一盞茶后，這比拳頭還大的冰雹，就砸了下來。把家里的屋頂，都給砸開了。”

“幾個孩子，都被砸醒，哭著喊痛，喊冷。冰雹越下越多，越來越密，沒一會，房頂就往我們幾母子身上砸下來。”

“一天的雨，墻都被水泡軟了，加上冰雹大力砸，墻也塌了。那時候，我們三母子和小妹都在一角落坐著睡。”

“墻塌了，并沒有砸我們身上。只是被幾根屋頂梁給壓在身上，不能起來。”

“可老三是自己一個人在床那邊，他那邊的墻，可是一整面往床上砸過去的。”

“雨聲風聲很大，可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老三在叫娘。可我身上被整個屋頂架壓著，根本動不了。”

“所以我只能喊救命，希望有人聽到，會過來救我們幾母子。”

“我喊得喉嚨都干了，周圍除了幾個孩子的哭聲，叫喊聲，就只剩下雨聲。”

說完，二婆實在忍不住了，眼淚直往下掉。而水才叔幾兄弟，眼眶也是濕潤的。

這么絕望的感覺，水才嬸三妯娌不能感同身受。可是要是想到自己面對這樣的情況，估計只會害怕驚恐，只管著哭。

想到自家男人經歷九死一生，水生嬸問，“娘，衛嬸就在我們屋后，兩家的墻就只隔著二十厘米。”

“我們家房子塌了，這雨聲再大，別的人家不好說，可衛嬸家，應該是能聽到的。”

水生嬸之所以這樣問，那是因為兩家平時走得近，來往密，關系很好。

要是知道二婆家塌了，衛嬸肯定會過來幫忙的。而且，兩家隔得那么近，不該沒聽到一點聲響的。

還有就是，水生嬸心里有個疑問。

為什么不是關系好，住得近的衛嬸救了二婆一家，而是隔著一條大路對面的顧水鵬救了人。

這個問題，水生嬸不是第一個人問二婆。就在昨天，玉蓮也問過這個問題。

而二婆的回答，也是一樣的。

“關系再好，人家也沒義務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你。你是有多大的恩給人？”

“而且你衛嬸，她也不容易。年輕的時候，她那個婆婆，可是不省事的。要是不聽，都是直接上手打的。”

“那時候，那么大的冰雹砸下來，可是很疼的。村里好幾個人，都被砸傷出血了。就連四五百斤的豬，也被砸死了。”

當時，二婆二婆也以為，衛嬸他們聽不到。可之后才知道，他們是聽到的，只不過不敢出來。

看著水生嬸，二婆語重心長道，“是人都會感到害怕，也怕死。當我們遇到困難，不要想著什么都靠別人。”

“自己的事，得自己解決。我們都解決不了的事，別人也不一定能幫我們解決。”

“就算遇到絕境，我們想到的，也該是我們自力更生，而不是期待別人的幫助。”

二婆的解釋，并沒有給水生嬸解惑。可二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明白。

知人知面不知心！災害面前，沒有情可說。

水華嬸性子急，見二婆說那么久，都沒說到顧水鵬怎么救人，就催促，“娘，之后怎樣？玉蓮他爹，是怎的救你們？”

二婆接著說，“我本以為，我們一家是死定的。可沒想到，玉蓮他爹冒著打下來的冰雹出現了。”

“發現我們的情況后，他挨家挨戶去敲門喊人，可愿意來的人不多。”

“最后，還是去到村長面前，村長找了人來。我們幾母子，才被救了出來。”

“房子塌了，我們幾母子就沒有地方去，是玉蓮他爹叫我們去他家的。”

“受驚，加上淋了雨，老三開始發高燒，人都燒糊涂了，開始亂說話。”

“玉蓮他爹見老三病得實在重，在外頭風大雨大，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趟水過河去把郭大夫請了過來。”

“要不是郭大夫來了這一趟，老三救不回來。而我們一家幾口，可能也救不回來。”

聽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

尤其是水生嬸，她很是后悔之前那樣對的玉蓮。往后，她會和人和好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