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過之后,玉蓮一直在轉彎角,看著兩村婦越走也遠。
直到人影不見了,玉蓮挑著柴火來到那顆樹下。她沒看到人,可她知道人在那里。
這處地方,是玉蓮一次上山采蘑菇,不小心掉下去,發現的。她來過幾次,知道里面的人能看到她,也能聽到聲音。
玉蓮小聲說道,“明天我會坐牛車去城里,卯時過一半,就從村口出發。你要是想走,我可以順道搭你一程。”
“卯時過一半,在村口準時走。”再一次提醒后,玉蓮挑著柴火走了。
回答不回答,都無所謂。就看明天,人能不能出現。
走到山腳的時候,玉蓮遇到了族長帶著村里一堆男的走過來。
前面是族長走,后面跟著一個婦女,說著自己遇到容嫂子的經過。
在他們經過自己的時候,玉蓮特意走在野草邊,不和人碰到。
回到家里的玉蓮,看到二婆家門口,坐著不少熟悉的人。大家一塊曬著太陽,一塊說著容嫂子的事。
小南娘眼尖看到玉蓮,喊道,“玉蓮,聽說找到老蔡家的兒媳婦了,就在山上。”
“嫂子。”玉蓮先應了小南娘,走過去,一一叫了眾人。
把柴火放在院子門口,玉蓮就走過去,聽眾人在說。
水才嬸從家里拿來凳子,遞給玉蓮,“坐下曬太陽,暖和。”
玉蓮點頭,結果凳子,就在小南娘旁邊坐下來了。
和大娘接著說下去,“老蔡家的,可不同意族長說的。非得要那兩母子的命,給她兒子賠命。”
“這真是個狠心的婆娘。兒子都沒了,就剩現在,肚子里唯一的孩子。這不好好讓人生下來,繼承兒子香火,反而要兩母子都死。這太狠了!”
連大娘嘆氣,說,“唉!殺子之仇,這不好解啊!”
“可能,也是怕孩子生下來,要知道自己親娘殺了親爹,這要他怎么面對家里人,尤其是一手長大他的祖父母。”
前面一句,和大娘沒意見。可最后幾句話,她可是一點也不贊成的。
“我呸!才不是為了這些,她家什么德性,誰不知道。”
“沒出事之前,就把兒媳婦當畜牲用。這大冬天,穿的還是夏天的單衣。還不當人用熱水,得用冷水洗衣服做飯擦澡。”
“這那是人干的事。也就她這么惡毒的惡婦,才做得出來這樣的事。她才不會想那么多,更不會顧著別人想法。”
“要我說,她都是活該!”
玉蓮和水生嬸小南娘聽得直點頭,沒錯,都是人自找的。
回想當年,和大娘也是很感慨的,“三個小孩,小時候見了,還會笑著喊人。哪像現在這樣,見到人,眼里只有錢。”
“見到有錢的,彎腰賠笑。見到我們這些窮的,就鼻子不是鼻子的,都翹上天去了。”
“之前,水東家和老蔡家借了一擔谷糧。說好了,二個月后還。”
“這還差十幾天,他們見水東家的糯米收成好。直接上人家,就搶走一擔糯米,說是還了一擔谷糧。”
和大娘激動起來,朝著老蔡家方向吐口水,“我呸!太不要臉了。”
“一擔谷糧換一擔糯米,虧他們想得出來。糯米一斤可是比稻谷貴十文錢,十文錢啊!這一擔,得多少錢啊!”
“還有好些人,都被他們家貪了不少東西去。”
“這根本就是搶,他們就是搶匪來的,就沒這個這么土匪的一家人。”
心情難以平復,和大娘說出心里話,“雖說死者為大,可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同情那一家人。反而是可憐跑掉的兒媳婦,她過得太不容易了!”
“五年啊!整整五年,都被打。就連新婚之夜,也被人打了一巴掌。嫁到這樣的人家,還不如不嫁。”
這些事,老一輩的人,還有水才嬸她們早嫁過來的人都知道。
而玉蓮和水生嬸卻不知道,臉上都是怒氣,心里更鄙視老蔡家了。
而聽得火冒三丈的玉蓮,聽到這,心里產生疑惑,問道,“十一婆,你怎么知道,容嫂子新婚之夜被打了?”
照理,這可不是好事來的,不該被外人知道的才對。尤其是在新婚之夜,這可是足以被人輿論說一輩子的。
回憶起來,和大娘可惜道,“當年,容子嫁過來的時候,并不想現在這樣沉默不言的。她很開朗的,還和自己男人打起來了。”
“這事,就是她自己說出來的,也是因為她太敢說了。所以大家這才知道,原來私下里,關上門,老蔡家的男人都喜歡打女人。”
“可她畢竟只是一個人,怎么可能打得過一家子人。打多了,她就知道反抗多了,只會受到更嚴厲的毆打。”
“慢慢的,她就不還手,默默承受挨打。五年啊!一個活潑的姑娘,就變成今天這個不愛說話的女人。”
玉蓮只覺得喉嚨發緊得很,問,“她家里人,應該知道她的情況,就沒有人來為她撐腰嗎?”
和大娘切一聲,說,“來了。一見面就罵容子,說人怎么那么笨,伺候不好男人。”
“還說她被打活該,誰叫她不夠好,自然就只能被男人打。還叫她不要回手回嘴,只要她做得好,就不會被打了。”
“這些都是什么話?這是家里人該說的話嗎?”玉蓮沒想到,容嫂子娘家人,這么不靠譜。
要是娘家人靠譜一些,或許,容嫂子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其他人,二婆她們不知道。可是就她們坐著的這些人,覺得玉蓮說的沒錯。
自家的姑娘,被欺負成這樣。作為父母兄弟姐妹,怎的能一味只怪自家姑娘,還這么貶低自家的姑娘。
但凡有人性的,都會給欺負自家姑娘的人一頓教訓。這要是過不下去,就走休妻這一條路。
要是怕人說閑話,就把姑娘送到別處沒人認識的地方去。
家人,可不就是護著你的。
前面,聽著老蔡家的惡性。后面,聽著老蔡家的喪聲。
玉蓮是越來越覺得,這人死了,是真的一點也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