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姝這才知道,她千躲萬躲的婚事落在了三叔家的沐靈巧身上了。
花點錢打點一下官府,沐成川和沐青祖也未必會有事,可是老祖宗還是選擇了不用動錢的方法。
一如多年前對待小姑是一樣的,那時候家里窮,幾個孩子還沒有長大,小姑出生時就白凈可人,討人歡喜。
可老祖宗卻悶悶不樂,覺得生了個賠錢貨,怎么看小姑也不順眼,小小年紀就要幫著干家務活,洗衣做飯,晾曬谷物,燒火劈柴……沒有一樣落下的,都是她的活。
忙忙碌碌一天也吃不上一口干糧,最好不過是沒有菜的一碗沒幾粒米的白米湯,早就看不出剛出生的模樣,臉色蠟黃,骨瘦如柴,好像一陣風來都能把她吹走。
時不時還要忍受老祖宗的惡言惡語,直到那個冬天,她覺得自己要熬不過去了。
還是個孩子的大伯把鄰居家的孩子打成了瘸子,人家要他們陪錢,結果是把小姑送給他們當童養媳。
好好的人變成瘸子,怎會對沐成參對沐家不怨恨,小姑又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看見她就像是在提醒他的腿是怎么瘸的,可以想象小姑在那人家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如今也是為了不花錢平事,又一個女孩被推進了火坑。如果說當年的沐家還未發跡,窮困潦倒,沒有錢財下不得已而為之,可如今這點小錢都不夠沐成川給下人的打賞。
不用說沐靈姝的爭辯之言加深了王彪對沐青祖和沐成川的怨氣,就劊子手這個身份也足以要了沐靈巧的命,將她折磨瘋。
在他們的觀念里,這個職業可是損陰德的,是殺人如麻的冷血動物,是滿身血腥的兇漢,嫁與這樣的人,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自己的小命,一個惹其不高興就有可能成為他的刀下亡魂。
沐靈巧將要面對怎樣的未來,大致都可以想象,不用王彪做什么,恐怕精神就先崩潰了。
“我們去看看她吧!”沐靈姝在心底默默地替她嘆息了一聲,替這個時代的女性嘆息了一聲。
“三娘子,你現在去看四娘子,怕是不太合適吧!”暖雪替自家小娘子擔憂著。
“無妨,怎么說我都是她的姐姐,妹妹要出嫁總要送點壓箱底的嫁妝。”
三娘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我們二房已經外強中干了。
暖雪張張嘴,把這些話咽回了肚子里。
“走吧。”
“三娘子,你不是要送禮嗎?可我們兩手空空……”
“禮就在這個盒子里。”沐靈姝從袖中拿出一個方形盒子,一打開里面就是幾張紙。
“她若真能明白此中真意,余生也不會太差。”
可別小看這幾張紙,這可是沐靈姝幾晚的心血。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沐靈巧要嫁給王彪與她無關,但因她那日的言語,多少會讓王彪心里不痛快,對沐家有看法。
若是此人大度還好,若是因此記恨上了,這幾頁紙就能幫她渡過難關,不會成為他發泄對沐府不滿的犧牲品。
沐靈姝剛到沐靈巧的院子里就聽見:
“都是沐靈姝那個不要臉的勾引野男人,什么樣的都不介意,我才不要嫁給那個人,娘你幫幫我……”沐靈巧哭著咒罵著。
“這件事老祖宗和你爹已經定下了……我可憐的孩子,娘也幫不了你,你就認命吧!”
“我不要,我才不要嫁。她守喪,我也得給二叔守喪一年,憑什么她那個有爹生沒娘養的野種惹的晦氣要我受。”
越說沐靈巧就越覺得委屈,一想到王彪的那個樣子她就害怕。
“娘,那個克星就是個禍害,只要她在一天,家宅就一日不得安寧,你去求求爹,他那么疼我,一定不舍得我嫁的對嗎?”
豪擲百兩黃金給你買一個水晶球,求婚后美滿,若算疼愛那是真的疼愛了。
明知王家是個火坑,嫁給劊子手何談幸福,卻花百金將幸福寄托在一個物件上,不知是真的疼愛還是愧疚。
若是真的疼愛,為何不與老祖宗爭論,只因不可忤逆父母?老祖宗從來不限制他們花錢,只要沐成川愿意,三房隨便拿出一件東西用來打點,都有可能化解這場殺牛事件,可他什么都沒做。
就算承擔三年牢獄,也可以用錢打點,讓他在獄中繼續過他奢侈的生活,這都比用沐靈巧一生的幸福來換的值得。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沐成川懦弱,不敢違逆老祖宗更怕失去他現在的奢靡生活。
老祖宗嗜錢,沐成川懦弱,出嫁的又不是大房的閨女,沉默以對,共同造成今日的局面。沐靈姝沒有進去也沒有離開,就聽見三嬸說:
“日子已經定了,就在下月底。”
“大伯母不是說最近半年都沒有適合婚嫁的日子嗎?”
“已經請媒婆算過了,下月底那天的亥時是個好時辰,所以……”
“亥時,那不就是半夜嗎,我不干,不干。”沐靈巧哭著跑了出來。
迎面撞上沐靈姝,一肚子的委屈剛好找到了發泄口,“你還有臉來,我要是你就找個地方一頭撞死算了。”
“可我不是你,還沒活夠呢!”本來沐靈姝是不打算和她計較的,就讓她發泄發泄心中的不快,反正以后怕是也沒什么見面的機會了。
可沐靈巧有些太過分了,這件事怎么說都不能怨沐靈姝,她也是被牽連進來的,只是不甘于當個任人擺布的木偶,何錯之有?
“讓你嫁人的是三叔,不肯出錢的是老祖宗,我沐靈姝行得正坐得端,又沒有惡語傷人不怕鬼敲門。”
“你給我滾,這里不歡迎你。”
“既然見到妹妹了,出嫁那日我不便送妹妹,今日就當道喜了。我這就走,萬一沾上晦……”沐靈姝捂著嘴往后退了兩步。
“劊子手的妻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當姐姐的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去廟里求個符保平安。”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若是姐姐哪日上了斷頭臺,我一定讓他給你個痛快。”
“亥時出嫁的新娘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那時候人們都該睡了吧,夜路不好走,虧心事做多了,可要多點些紅燈籠,莫讓山鬼盯上了。”
沐靈姝冷著臉,若這夜半出嫁的新娘不是沐靈巧,那就該是她,索性如今換了人。
否則這出嫁路上不知會發生什么,推她下水者,算計她與男子共處者,夜半出嫁好下手,不管是買兇殺人還是玷污她的清白,借王彪之手除之,都是好計謀。
那個推她入水,算計她與男子共處的幕后之人的存在,對于沐靈姝來說就是如芒刺在背,坐立難安,心中有幾分猜測,有幾個嫌疑人,卻苦于無實證,指向某一個確切的人。
說不過就打,沐靈巧拿起院中的掃帚追著沐靈姝,“我讓你這個克星害我,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讓我背鍋,我打死你。”
沐靈巧用盡全身力氣揮舞著掃帚,每一寸肌膚都在用力,牙齒把嘴皮都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