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個一共一百二十兩,若是買地肯定不夠!”
“你了解地價?”穆敬荑心中對這個時代的物價并不是十分熟悉,所以只能‘不恥下問’了。
何睿勍倒是沒有計較,直接道:“大概一畝地十兩銀吧,位置不同,土質不同,價格也會略不同,但是大體如此,相差不會太多!”
“是永久的嗎?”
“這個說不好......不過只要沒有戰亂,皇權穩固,就不會變更!”他想了想回道。
“那就先買二十畝,以后待得有錢了再補充!”穆敬荑想著二十畝應該也不小了,先把山坳里的五色土區域占下來就成。
“嗯,倒也可以!不過買地的流程你都知曉嗎?”何睿勍的話令她瞬間怔楞住了。據她所知買地是要與鎮里的里長交涉的,而這里長恰巧就是王劼的父親王璟合,若是父子同一個秉性,保不齊也是個難纏的主兒。
穆敬荑無奈嘆了口氣,沒有言語。
何睿勍見她如此還以為是擔心女兒家出頭與人接洽會被看輕,于是開口道:“這樣吧,若是你怵頭,我可以幫忙走一遭,名字寫你的,但未來盈利得有我一半兒,如何?”
“這......還是容我好好想想吧,畢竟這燒窯的技藝是我們穆家祖傳的,若是被我爹知曉,難免會傷他的心!”
何睿勍心中頓覺女人啰嗦,不耐的甩了甩手,“唉,隨你!若沒什么事,那我可回了!”
“哎,別......你有水囊嗎?”
何睿勍像看個傻子似的,一臉驚異:“你不會連水囊都沒帶吧?那就溜溜渴了一天?”他皺著眉頭再次看了穆敬荑一眼,轉身離開了。
過了約摸盞茶功夫,何睿勍再次回到攤位前,將手中嶄新的水囊往穆敬荑懷中一丟:“行了,這回我可以走了吧?”
“嗯,謝謝你!”穆敬荑眼露喜色的點了點頭,剛想問對方這水囊花多少錢買的,就見他早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水囊里是溫熱的茶水,她接連喝了好幾口,干澀大半天的喉嚨總算好受了些。心想這姓何的雖然嘴巴說話滑了吧唧不太中聽,做起事來倒還算靠譜,心中不覺暖了許多。
天色將晚,臨近收攤,與賣木器的林叔約了下次集市將圖紙給他,又與竹編老伯清了帳,她這才拖著空了大半兒的竹筐往街口走去。
站在牌樓附近,看著行人逐漸稀疏,日頭也落到了半山腰,穆敬荑緩緩打了個哈欠,困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賣得怎么樣?”徐儷菲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眼露笑意看著站在路邊的穆敬荑。
“啊?”聽到聲音,她猛然回過神兒:“還行,你怎么樣?東西買齊了嗎?”
“嗯,就差家具了,那個需要定做,還要費些時候,其他的東西基本齊全了!”徐儷菲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滿臉幸福的道。
徐勇早已過來將穆敬荑眼前的竹筐抱上了車,對著她叮囑道:“快上車吧,抓穩些,我要快點趕了,時候不早了!”
“哎,好!麻煩你們了!”穆敬荑連忙一手攀住馬車壁,一手按住車板,利落的跳了上去。
徐儷菲看到,忍不住贊道:“還是你厲害,這么輕松就上車了,哪像我還得需人扶著!”
“嗐,那是你有那福氣,得人寵著長大,哪像我就是個受累的命!”她自嘲的笑了笑,引得徐儷菲迅速勾了嘴角。
“倒也是,我上邊三個哥哥,爹娘不寵我寵誰?將來的夫家也近,自然是省了很多力氣!”
穆敬荑看著她笑笑,附和的點了點頭。
“誒,對了,要不你也嫁個同鎮的得了,以后咱倆還能常見面兒!”徐儷菲一時興起便順嘴說道:“我聽我娘說,咱們鎮里的江秀才,雖然沒了爹,致使他仕途受阻,不過若你能嫁過去,以后夫妻同心,將日子過起來,保不齊他還能參加科舉,萬一高中,你就還是舉人娘子,也不比那閆家差多少,如何?你若是有意我就托我娘問問!”
穆敬荑表情抽了抽,誰說她非要嫁個秀才舉人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嫁人還是過兩年再說吧,如今我只想燒陶賺錢,別的都不想考慮!”
徐儷菲立即推了她一把,嗔道:“咋的?你還看不上啊?”
“哎呀,不是!我就是想多陪陪爹娘,等家里條件好一些了再說!”
“你又不是男子,何故整日里拋頭露面操心家計?小心將來沒人敢娶!”
“無事,那我就陪著父母一輩子!”穆敬荑輕笑。
“傻樣兒,真要這樣,你爹娘還不得把你打出去?到時候你可就徹底在咱們鎮出名了!”徐儷菲嗤笑著白了她一眼。
說笑間穆敬荑不經意掃過馬車內的場景,原來空蕩蕩的車廂,此時除了門口位置還算寬綽,其他地方都被塞滿了各色布料和精美的箱子,個頭兒有大有小,均是深淺不一的紅色。
“誒,你們婚期定了嗎?”她忍不住問道。
徐儷菲眉眼彎彎笑看著她:“怎么?你打算送我禮物?”
穆敬荑噗嗤一笑:“你倒機靈!不過哪,我確實在琢磨此事,但具體送什么我先不告訴你,這樣才有驚喜嘛!”
“切!瞧你那小氣樣兒!”徐儷菲撇撇嘴,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樣出來。
“雖然不能告訴你,但肯定是市面兒上沒有的好創意!”穆敬荑眨眨眼,得意地看著她。
“也行,那我就等著到時候開眼了!”徐儷菲說完,又歪著頭想了想,低聲道:“具體的婚禮日期還得由我家來定,估摸著將要入冬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她說完又有些慶幸起來:“幸虧我是個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否則像那些大家士族之流,結個婚少說也得準備兩三年,程序麻煩著呢。等到新郎新娘終于見了面兒,早已累得渾身酸痛,疲憊至極了,哪還有什么喜悅可言……”
穆敬荑瞠目結舌的聽她講述完,忍不住表示贊同:“那還真不如咱們平頭兒小百姓了......”
馬車速度越來越快,顛簸得格外厲害,不一會兒兩人便說不出話了,雙手拼命抓住車廂里側的凸起,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要被甩到車外去。
到得穆家門前時,穆敬荑從竹筐中翻出之前何睿勍買給她的桂花糕,往徐儷菲手中一塞,沒等徐勇過來幫忙就跳下車子,搬走了竹筐。站在家門口沖著車上的兄妹擺擺手:“謝謝你們啦!”
“穆姑娘客氣啦!”徐勇微微點了下頭,徐儷菲抓著手中的布袋沖著穆敬荑嚷道:“你這丫頭,咋還買這個給我......”
馬車漸行漸遠,穆敬荑轉身回了家,將竹筐里的器物放到東墻處的木架子上,快步跑向了正房。“爹,娘!”慣常喊出口的兩個字似乎變得格外順口,聲音輕快悅耳。
屋中的穆云山歪靠在木床上,愁眉緊鎖,一臉疲態,對于外面的聲音充耳不聞。穆敬荑跑進屋,左右逡巡一圈兒,也沒有發現趙氏的影子,于是問道:“爹,我娘呢?”
“不知道!”穆云山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深深的怨懟和無奈。
“怎么了爹?您不會又和娘吵架了吧?”穆敬荑臉上的笑意瞬間冷凝。
誰知穆云山卻像個炮仗一樣,沾火就著:“憑啥問我?為什么不問問她?不問問她整日里都干了什么?不問問她是否對得起我?嫌我窩囊,還不是被她擠兌的?”
靠在床邊的拐杖被他大力扔起,照著穆敬荑的腦門兒就飛了過來,嚇得她連忙閃躲,心中不覺也有了氣。他們兩夫妻吵架,為何總拿她這個女兒當出氣筒?是該他們的還是欠他們的?難道她就愿意來嗎?
穆敬荑越想越委屈,轉身便出去了。外面天色漸暗,眼看就要黑天了,仍舊不見趙氏回來。坐在灶間將掛在房梁上的竹筐摘下來翻了翻,找出一塊兒剩餅,就著涼水吃了下去,忙活了一天都餓過勁兒了。
吃完了她就坐在灶間門口,對著頭頂的繁星發呆,直到困得哈欠連天,再也支撐不下去,這才回了西屋,倒頭便睡。
迷迷糊糊間,耳邊有水聲響起,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再次出現在了那處溫泉里。周圍杳無人煙,只聞蟲鳴鳥叫,樹影婆娑。
“凌霄,你下回帶我出來能不能提前打聲招呼?你這樣搞得這身體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似的,很令人沒有安全感好嗎?”穆敬荑左右看看,發現頂著一撮綠毛的小家伙正挨著自己泡在溫泉里,一臉愜意的閉著眼,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她伸手戳了戳小家伙兒的臉蛋兒,嫩嫩滑滑的,手感倒是不錯。穆敬荑一時興起就想把它拿起來仔細瞧瞧,結果小家伙卻突然睜開眼,嚷道道:“哎,不準欺負弱小!”
“啊呵呵,我只是好奇,你頭頂不是個嫩芽嗎?怎么突然變這么茂盛了?”穆敬荑訕訕的解釋道,縮回了手。
“哼,還不是我辛苦修煉的結果!照這樣下去再修煉個三五年,我就可以擁有一個新的本體了。到時候將我栽在花盆里,按時澆水施肥,我便可以靜心修煉。恩人仍舊可以依靠手環與我建立聯系,再不受我的影響!”小家伙傲嬌的甩了甩頭頂的綠色毛發,一副臭屁模樣。
“那是不是你再也控制不了我了?比如像這樣,本該睡在床上的我,卻突然到了不知是哪里的荒野中?”
“嗯......”凌霄歉疚的垂了頭,不安地揉搓著手指。
“有日子就成,那我就再忍忍!”穆敬荑長舒一口氣,心情也頓時輕松了不少。
刺耳的爭吵聲越來愈烈,穆敬荑煩躁的蹙起眉頭,下意識翻身捂耳朵,直到都無濟于事之后,終于醒了過來。“煩不煩啊?吵什么吵?”她大喊一聲下了床。
門外的動靜突然停息了,待她剛以為是自己做夢產生的錯覺時,爭吵聲再次響起。
“大不了各過各的,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正好也膩煩了!”
“嘿,穆云山,你行啊?本事了是吧?那好,我現在就走,從此再不相見!”
“走,你前腳走,我后腳就鎖門,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省得你總當我這兒是客棧,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你這樣的娘,丫頭也別想嫁人了,名聲早就臭了!”
“哼,你別想拿閨女要挾我,有的是人搶著要她,前些日子王劼那小子還逼上門了呢?咋著她也不會沒人娶!也就你這么個老梆子會剩下,到時候孤苦伶仃一個人,死了都沒人收尸!”
穆敬荑忽的一下拉開門,看著站在堂屋跳著腳罵的趙氏,和坐在東屋床上氣的目眥欲裂的穆云山,立時一種悲涼之感涌上心頭。
“你們還是我爹娘嗎?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們倒好,一起過了這么多年攢下的都是仇恨!好啊,有你們這兩位榜樣在上,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了,因為害怕會多個仇人,何故要受那苦!你們愿意打就打吧,這是我昨日賺回的銀錢,你們愛怎么分怎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