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挑眉看過去,莞爾一笑:“那您可就孤陋寡聞了,尚品樓里出來的東西可不是誰都能摸得到的。這樣吧,我的話先撂這兒,今日這手繩先不發,等完工后諸位回去與家里人商量商量,是要一條遂愿編制的五彩繩,還是別個。”
何睿勍偷偷扯了她一下,低聲提醒道:“你這樣問他們肯定會說要銀子啊,真是的!”
穆敬荑瞥了他一眼,神秘一笑:“那可不一定!”
很快人群中就傳來一句:“哎,穆掌柜,你說的別個是什么,能不能給銀子啊?”
“可以!”她立即應道,掃了一圈兒眾人,正色道:“咱們上工干活兒,守時是最基本的要求,也表明對這份差事的重視。
不過我穆家仁慈,愿意掏銀錢獎勵勤勞實在認真負責的人。若是不想要手繩,今日下工后便可以找何總管領十文錢。”
“誒,這個倒是不錯!”立即有人贊同起來。
“都過來,到我這登記一下。”何睿勍順勢招手。心中暗道:幸虧我拿著紙筆,否則我看你這小丫頭怎么收場!
誰知穆敬荑卻從隨身的布兜里翻出一張紙,一根燒黑了半截兒的木棍兒出來。
“用這個!”她伸手遞了過去。
何睿勍愣愣的看著眼前物事,忍不住調侃道:“這也能寫字?”
“當然,而且比你那個好用!”穆敬荑說著就用何睿勍剛剛展開的紙墊著,寫了‘人員登記表’幾個字,驚得對方立即瞪圓了眼。
將‘炭筆’塞到何睿卿手中,穆敬荑拍了拍手:“行啦,我先到空地轉轉,一會兒好交代他們從哪開始動土。”
“哼,平白無故拿出那么多錢做獎勵,你真是……”何睿勍正要抱怨幾句,就見人群已經聚攏過來,連忙閉了嘴。
“何總管,我們幾個是先到的,先記我們!”領頭的一個漢子笑著湊到近前。
“噢,你們是跟著楊師傅來的吧,行,先記你們。”何睿勍抬眼看了看幾人,點點頭,坐在大石上隨著他們講述,一一寫了下來。
“哎,何總管,晚上下工真能發銀錢嗎,不會是從工錢里扣的吧?”排隊的人當中探出個腦袋,賊兮兮的問道。
何睿勍嘆了口氣,瞟了一眼不遠處邁著步子丈量土地的俏麗身影,點了點頭:“放心,穆掌柜自然說到做到!”
“噢,那就行,那就行!”那人滿意的縮回了身子。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所有的人都登記完畢,何睿勍還細心的將每個準時的人名字旁邊都點了一點,以做標記。
之后便是商討施工方案,由穆敬荑交代五所房子的位置及朝向。全部安排完,眾人便開始動工。
地基剛挖出個雛形,送磚瓦的大馬車就陸續到了,接著炒菜做飯的兩口鍋也送了來。
“穆丫頭,行啊,這都忙起來啦!”姚伯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樣子,笑呵呵打著招呼。
穆敬荑聞言抬頭:“姚伯,一會兒您就多受累了啊!”
“無妨,鍋都架好了吧?”姚伯擺擺手,掃試了一圈兒四周地勢。
“噢,還沒來得急呢,我這就招呼人過來。”話落,她連忙跑去尋人。
不過就是幾塊兒石頭用泥水堆砌在一起的方法,很快兩個灶臺便搭建好了。兩人又將菜蔬等食材交接了一下,姚伯便開始挑水刷鍋。
提起水源,不得不感嘆這個時空的地下水層富足淺顯,幾個力工用根粗木,一邊倒水一邊往下砸,不到半個時辰就見了水,從地表到水層頂多一兩米的距離。
之后他們又將坑洞挖大了些,夯實了一下四周的土壤,一個泉眼就做好了。不過這水井并不在五色土附近,而是在山坳外的一處洼地中。
“姚伯,一會兒做完飯,別忘了給順利弟弟帶飯回去,我就先回了,有什么別的事,您就問我何表哥!”
“嗐,不用!家里我給他留了吃食。”姚伯手下動作頓了頓,展顏笑道。
“這天兒雖熱起來了,但還是吃熱乎飯食更好些,小孩子胃口嬌嫩,可得保護好了。難得順利弟弟如此好學,身體是本錢,再說咱這也不差他一人飯食,您就別推辭了!”
穆敬荑笑著擺擺手,邁步向何睿勍走去。
“哎哎,對,把這邊兒再挖深一點兒……”何睿勍正一邊兒戴帷帽一邊指揮著工人忙碌。
穆敬荑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后背,低聲道:“你好好看著,我得回了,窯爐應該早就熄火了,我得回去替我爹!”
何睿勍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日陽,嘟囔道:“去吧去吧,這日頭大的非得把我曬糊了不可,晚上早些回來,免得我一人忙不過來。你不是還應承人家發獎勵呢嗎?”
“嗯,我會盡量早一些的!”她點了點頭,這才離開。
回到家時,穆云山正坐在土窯前打瞌睡,開門的聲音都沒吵醒到他。
“爹,您快回屋睡吧,我來盯著就成。”穆敬荑彎身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
“啊,火熄了嗎?”穆云山身子猛然一抖,抬起手臂胡亂的晃了晃,迅速睜開雙眼,見到是自家女兒,這才道:“回來啦,作坊動工了嗎?”
“嗯,正在打地基。”穆敬荑點點頭,將雙拐遞到穆云山面前,柔聲道:“爹,您回屋休息吧,剩下的我來就好。”
“哎!”穆云山架住雙拐,穆敬荑連忙攙扶,即便這樣也廢了好大的勁兒才起身,原是腿坐僵了。
待他回了屋,穆敬荑這才開始查探窯內溫度,準備開窯。
一家人都在忙碌,誰也沒顧得上做飯,趙氏送手繩回來買了些包子,三口人簡單吃了,繼續各忙各的。
直到日頭落下半空,天色將晚,穆敬荑才將手里的活計忙完,簡單梳洗一下便去了工地。
何睿勍正靠坐在陰涼處,盯著眾人忙碌,姚伯已經將所有做飯的物事規整好回家了。
見她過來,何睿勍緩緩轉過身子,挑眉望著她:“活兒干完了?”
“嗯!這些人干活兒盡心嗎?”穆敬荑走到跟前,手搭涼棚看了看地基里正在砸夯的漢子,淡淡道。
“還可以,有幾個略有些偷懶,這都正常。你說你干嘛要說什么獎勵之類的,又不是沒給工錢,平白花那冤枉錢作甚?”何睿勍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出口埋怨。
“嗐,你不懂,有利才會起早嘛!”穆敬荑莞爾一笑,不為所動。
“你那是多余,咱們連……”他偷眼看看工地方向的人影,發現沒人注意,這才壓低聲音繼續道:“咱們連蓋房子的錢還沒掙夠呢,你竟又添了多余花銷,真是糊涂!”
“行啦,別操心了,我自有用意!”穆敬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眾人忙碌的位置走去。
仔細觀察了進度情況,又偷眼兒瞧了瞧那些人的神色動作,見時候也不早了就拍了拍手,朗聲道:“好了,今日咱們就到這里了,大伙收攏收攏工具,咱們明日再干。”
眾人聽她如此說,自然歡喜,紛紛動手拾掇好東西圍攏了過來。
穆敬荑拿出早上何睿勍記得人員額登記表,開始叫名字。
“早上咱們說好的,下工時來領獎勵,那些準時到場的人,都可以過來了。”
話音未落,立時有幾人跑了過來。
“穆掌柜,明日還有嗎?我們今兒個是沒算好出發的時辰,以后定不會再誤了。”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訕訕笑道。
穆敬荑點點頭:“明日不單單是要準時而且要干活兒盡心,這才能有獎勵,獎勵物品與今日一樣。”
“嗐,又是這種吃不得嚼不得的沒用物事,不要也罷!”另一位年輕后生輕嗤一聲,撇撇嘴走了。
穆敬荑掃過走來的幾人,發現只有兩個是有資格領獎品的人員,其他的都是早上第二波兒來的人,并不在領東西的名單上。
“你想要手繩還是十文錢?”穆敬荑探頭問后面有資格領東西的青壯漢子。
“我自然是要銀錢!”那人擠到前面,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伸手準備接錢。
穆敬荑從布兜中拿出個沉甸甸的錢袋來,里面稀里嘩啦都是一文一枚的錢幣。
“您可想好嘍,概不更改啊!”她數出十文錢托在手里頓了頓。
“想好了,您趕緊發吧,我也好早些回家!那人有些不耐煩,皺了下鼻子,撇撇嘴接過錢走了。
“陳哥,等等我,咱一塊兒回!”另一個皮膚粗糙黝黑的壯漢沖那人嚷了一嗓子,三兩下擠到前面一伸手:“我也要銀錢!”
“好!”穆敬荑問清名姓,在后面畫了個勾,數出二十文給他了。
如此,接連有十一人都領了銀錢離開了。
她本以為今日一條手繩也發不出去,結果卻聽到一聲:“穆掌柜,我要一條五彩繩!”
“嗯?”穆敬荑不禁一愣,沒等開口問,何睿勍就跑了過來。
“你為什么不要銀錢?”
說話的瘦削男子羞赧一笑,低聲解釋:“我想送給……嗯……心儀的姑娘!”話落他窘著一張臉,微垂了頭,接過顏色艷麗的五色手繩,道了句“多謝”便快步出了人群。
之后又有幾個領手繩的人,聽他們所言,大多不是給女兒就是給妹妹,只有兩個隱晦些,說是送未婚妻的。
何睿勍靜靜的站立一旁,看她將人全部打發走了,終于開口:“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好確定你到沒有發燒糊涂。”
“哎呀,你有這問的功夫,不如去幫我做點事兒。”穆敬荑懶散的擺了擺手,也尋了塊石頭坐了。
溫熱的石面兒坐上去很舒服,她不覺笑了起來。
“你肯定沒憋好主意!”何睿勍蹙眉瞇眼,一臉警惕。
“閉嘴!我想讓你到鎮里的商街尋一個成衣鋪子,將容貌掩蓋一下,與那里的掌柜的談番合作,讓他幫忙收購我發的這種手繩,就說三十文一條,記住每一天的花色及紋路,以免有人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