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情好,看來此行老夫著實是賺了!”陸掌柜笑聲爽朗,轉身瞧見門外聚集的人群,低聲道:“依我看咱們還是先去寶月樓吧,也好給門外的客人騰挪地方,諸位以為如何?”
“理當如此,不過既然陸掌柜順手得了便宜,譚某也不能失了這機會。穆掌柜,那套生肖薈萃先給我來一套,還有那個風水擺件我也要一尊......”
穆敬荑沒想到這些前來道賀的掌柜們竟會生出購買的心思,一時間與何睿勍忙活起來。
將眾人所要的物件一一裝進做工jing美的木箱,里面墊上金黃色的大麥秸稈以防磕碰,里側還放了卷竹簡,上面標注著使用和保養方法。
眼見著何睿勍引著眾人去了寶月樓,穆敬荑也將所有訂貨安排妥當,打算一會兒派遣徐亮挨家送一下貨。
還未等交代這事兒,門外等待的人便呼啦啦闖了進來。
“掌柜的,您這里有那福祿獸賣嗎?”領先的一個小丫頭好不容易擠到人前,搶著問道。
“有,請問姑娘想要哪種生肖的?”穆敬荑立即眉眼帶笑熱情應道。
“嗯...我家小姐想要個兔子。”小丫頭仰著頭順著穆敬荑所指的方向,認真看了看,最終選定了一只耳朵半垂一只耳朵直立,抱著根大蘿卜的兔子形狀福祿獸。
“好,我馬上給您包起來。”穆敬荑說著就要揚手去夠那架子上的兔子。
小丫頭卻突然皺了眉頭,嘟著嘴道:“不要那個,我要新的!”
“呃......可是我們店里賣的物件兒大多都是唯一的,為的就是避免雷同。如若姑娘不喜擺過的只能選擇提前定制了。
咱們這兒畢竟賣的都是高檔物件,不可能像街邊擺的一樣。”穆敬荑遲疑了一下,耐心解釋道。
小丫頭聞言不禁疑惑:“你們怎可保證沒有雷同,哪有那么多的創意?”
穆敬荑燦然一笑:“自然可以!世間萬物,形態各異之處數不勝數,何愁沒有新意可尋!”
“嗯......那好吧!”小丫頭無奈的嘆了口氣,松了口。
“好嘞,其實咱們的所有物品都是今日剛剛擺上,姑娘來的也算及時,與剛剛出爐的并無兩樣。”她笑盈盈將東西包好,“姑娘是否還要看看別個?”
小丫頭左右看了看,實在耐不住身后擁擠的滋味,只得道:“不了,這個多少銀錢?”
“一共是一兩銀子。”
“怎么如此昂貴,不是只要二百五十八文嗎?”小丫頭掏銀錢的手立即一頓。
“哦,是這樣,想必姑娘所指定的是那粗陶所制得福祿獸吧?
那種物事怎能與我們店里的jing細物件兒相比,姑娘一看便知高下,估摸著貴府小姐也定是喜愛這jing細些的。”
穆敬荑再次打開盒蓋,指著里面的兔子耐心介紹起來。
“您看這質地的細膩程度,還有這耳朵處的顏色漸變效果,就連它身上的毛發都刻畫得纖毫畢現......”
小丫頭隨著她的講解又認真看了看,臉上逐漸帶了笑:“行,一兩就一兩!”
穆敬荑略湊近些,悄聲道:“姑娘今日來可算是賺到了!
本來我們的jing品福祿獸都是一兩半銀子一只的,這次是趕上開業搞的酬賓活動特意打了折,若是晚些時候來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啊,還有這事兒?那......”小丫頭仰頭再次看了看貨架方向,抬手指向一旁的細陶杯子:“那個是單個兒賣的嗎?”
“嗯,那個是奇趣杯,造型可以隨您喜好自由挑選。”穆敬荑轉頭隨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多少銀錢一只?”
“三百文,也可以五百文買兩只。”
小丫頭眼中立即現了激動神色,微垂著眸子,扭捏道:“那我買兩個!”
“若是買兩只,就相當于將這一款的都買走了,世上如此模樣的陶杯僅此一對兒!”
穆敬荑笑著沖小丫頭眨眨眼,轉身去取那杯子,裝入塞了金黃秸稈的竹編小盒子,送到姑娘手中。
包裝盒成心型,由竹絲編制,蓋子正中有個浮雕版的一箭穿心,微微凸起,jing巧別致。
小丫頭盯著盒子怔楞的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要付銀錢,連忙拿出錢袋,掏出兩個小小的銀錁子,歡喜的遞了過去。
穆敬荑找完零錢,目送著小丫頭離開,連忙幫另一個顧客拿架子上的陶杯,口中不斷應答著。徐亮那邊也是忙碌得很,被顧客們圍著七嘴八舌問詢。
午后未時末,店門口突然一陣騷動。
“讓開讓開!”兩個小廝打扮的男子一邊分開眾人,一邊大聲吵嚷著。
人群被強制分成左右兩撥兒,讓出一條三尺多寬的過道兒出來,四周低低的議論聲、不滿聲、輕噓聲不絕于耳,不過彈指間室內便安靜下來。
何睿勍剛送走一位顧客,迎面便見一輛妝點華貴的馬車停在了店門前。車簾一挑,跳下兩個小丫鬟,掃了一眼店門上的牌匾,立即轉身,對這車內之人小聲道:“小姐,到了!”
話落,隱隱聽聞里面應了聲,兩人小心掀開車簾,一左一右扶住伸出來的纖纖玉手,隨后一位身著丁香色衣裙的女子便下了車。
何睿勍恍惚間看到來人模樣,笑著迎了上去。
“原來是瞿小姐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實在慚愧!”他微一躬身,語氣謙和恭順。
穆敬荑這才看清在兩位丫鬟陪同,四個小廝隨護之間,裊裊亭亭站立一人,妃色帷帽下白紗遮面,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隱隱傳來。
“這是你開的?”一道清冽悠揚的女子聲音緩緩響起。
“是......呃,也不是。瞿小姐,這位是穆掌柜!”何睿勍微微一頓,轉而伸手往穆敬荑所在的位置一引。
瞿小姐隨之轉頭,望向穆敬荑的方向,眼神隔著輕紗晦暗不明。“穆貴坊的掌柜竟是個女子,哼哼......”她低聲輕笑,帶著些譏誚與不屑。
“瞿小姐好,歡迎您光臨小店!”穆敬荑微微施禮。
女子瞥了她兩眼,沒有應聲,踱步去看店內架上擺放的各色貨品。
何睿勍見到兩人間略顯冷凝的尷尬氣氛,連忙緊走幾步,上前介紹起貨品來。
穆敬荑暗自吐了吐舌頭,掩下心中的郁悶,笑著問離柜臺最近的客人:“請問您想看點什么,是要自己用還是送人?”
那人偷瞄了一眼瞿小姐的方向,低聲道:“還...還是等等吧......”
穆敬荑一愣,見對方一副怯懦模樣只得作罷,轉頭去看那位盛氣凌人的瞿小姐。
“誒,穆掌柜,瞿小姐想定做一套茶具,你看能做嗎?”何睿勍突然走過來,低聲問道。
“她想定什么樣的?”
“瞿小姐即將大婚,想定做喜慶點兒的。”
穆敬荑偷眼看了不遠處仍在把玩茶具的女子一眼,遲疑道:“龍鳳呈祥之類的行嗎?”
“我問問!”何睿勍回身三兩步到了那女子近前。“瞿小姐,龍鳳呈祥這類的可以嗎?”
“只有如此老土的樣式嗎?”
“呃,小姐,您看這店里的陶器,哪個款式不是獨樹一幟的,最起碼如今的市面上您肯定尋不到第二家。
這龍鳳呈祥雖說聽起來俗氣,但是喜慶啊,再說不吝什么物事,只要放到我們穆掌柜手中,那就截然不同了,每次都能別出心裁,琢磨出新的創意出來。”
“哼,你們倒挺是自信!這樣吧,你們先做著,若是合我心意,銀子自是不成問題,若是不合我心意,以后我也斷不會來了,如何?”
瞿小姐輕巧一笑,瞥了柜臺里靜靜聆聽的身影一眼,緩緩說道。
何睿勍一臉為難,訕訕陪著笑:“瞿小姐若是舍得,在下自不敢多言,不過我還是相信穆掌柜能夠做出您想要的物件兒來的。”
“哼,好啊!若是穆掌柜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厲害,能做出令我滿意的茶具來,我今后定會幫你們捎帶腳兒的推薦一番!”瞿小姐薄唇輕啟,淡淡一笑,在丫鬟的攙扶下扭轉身,款款向店外行去。
“瞿小姐慢走,小的與穆掌柜定不負貴人所望,盡快做出成品,以待貴人考核。”何睿勍躬身一禮,直將瞿家人恭送的看不見蹤影,這才回到店中。
忙忙活活直到天色暗下來,穆敬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收拾好貨品準備回家。此時若是再讓她僅靠雙腿走回去,簡直比要了她命還要殘忍。
“掌柜的,還是我送您回去吧。”徐亮恰好此時送貨回來,架著輛舊馬車,笑意吟吟的到了店門前。
穆敬荑回身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車上空空如也的樣子,默默點了點頭,也顧不上客套了。
到得臨江鎮穆家的時候,天色已然黑透。
“徐大哥,要不你就住在這臨江鎮吧,晚上趕夜路不安全,也不急于這一時。”穆敬荑想了想,開了口。
徐亮瞄了下她身后的院落,有些拘謹的搓了搓手:“掌柜的,小的...小的在這里住,有些不合禮數......”
“丫頭,哎呦,還真是你!”穆云山從屋中快步走了出來,見到站在院門口的徐亮,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女兒:“丫頭,這位是?”
“爹,呃......”穆敬荑正不知該怎么解釋,畢竟自己開店做掌柜的事,自家爹爹并不知曉,如今面對著自己手下的仆從更是不知要怎么介紹。
徐亮聽聞穆敬荑的稱呼連忙跪地磕頭口中大呼:“老爺,小的徐亮給您請安!我是......”
穆敬荑眼見著自己一個沒攔住就要露餡兒,連忙搶過話頭兒遮掩道:“爹!呃呵呵......”她湊近穆云山耳邊低聲提醒:“這是我表哥買的家仆,名叫徐亮,專門在福全鎮看管鋪子的。”
徐亮怔楞的張了張嘴,看了看掌柜的又看了看老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穆云山臉上立即現了驚訝之色,轉瞬笑道:“原來是自家人啊,這可真是...真是......”他口中嘟囔幾句囫圇不清的話,慌忙彎身將徐亮攙扶起來,令其更加不知所措。
他哪見過誰家老爺如此善待仆人的啊!呆愣愣起身,傻站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尷尬別扭得不行。
“爹,作坊有富余屋舍住人嗎?如今天色太晚,若是讓徐大哥再回福全鎮實在有些不妥,倒不如讓他與羅大爺一起住在作坊后院兒,明日再回去。”
穆云山點點頭:“行,那有啥不行的!亮子,你吃過飯了嗎?若是還餓著肚子,家里還有些餅子和粥,熱一熱便可。”
“謝老爺關心,小的吃過了!”徐亮面露感激,咧著嘴傻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