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起嘶鳴的高頭大馬突然叫到一半兒頓了頓,轉而咳嗽起來。兩只高舉的前蹄晃了晃,突然抬起馬腿,膝蓋一彎揉了兩下眼睛。
對,就是在揉眼睛,此情此景詭異的令穆敬荑連逃跑都忘了。
“哎呀,女人就是膽小,連這都能被嚇到,嘖嘖嘖......”糙臉男擺弄著手中的匕首,一副悠閑模樣,陰笑著向她靠近過來。
“恩人,小心!”凌霄的話有些氣力不足,帶著滿滿的擔憂。
穆敬荑一面警惕地盯著那人動作,一面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四周,想尋個趁手家伙用以防身。
兩人繞著馬車徐徐轉圈兒,突然她腳下踩到一記硬物,不動聲色的一踢,正是那車夫丟掉的馬鞭。
糙臉男也看到了那鞭子,正要沖上前,穆敬荑猛的蹲身,撿起鞭子迅捷轉到一旁,勁風貼著肩膀劃過,堪堪躲過刺過來的匕首。
她臉上神色冷凝,絲毫不敢松懈,猛地揮動鞭子向糙臉男的身上甩去。
匕首與皮鞭相交,似乎沒占到一丁點兒便宜,反而糙臉男的手臂和臉上都掛了彩。
“哼,你個小娘皮的,下手還挺重!”糙臉男咬了咬牙,側頭狠狠吐了口唾沫,抬手摸了下臉上的鞭痕,眼神一凜,緊接著又出手了。
在凌霄的幫助下,眼前之人的動作仿佛慢了下來,給了穆敬荑充分反應的機會。
她立即沖向小女孩,連拉帶抱的就往屋內跑,在糙臉男即將扯住她衣襟的剎那終于關上了屋門。
此時那車夫也趕了過來,與糙臉男一起又是踹門又是威脅罵臟話,震得門框上的灰塵撲簌簌的往下掉。
“嗚嗚......”小女孩急切的用肩膀撞她,這才將穆敬荑的注意力從門上拉回來。
“哦哦,我這就給你解開!”她迅速拿下女孩口中的破布,在對方“呸呸”幾聲之后,連忙問道:“你弟呢,他在哪里?”
“我弟沒有被綁,是被他們打暈了,就在另一個屋里。”小女孩紅著眼睛,故作堅強的配合著穆敬荑解繩扣兒。
“好了,那你先去找弟弟,我到屋里去幫別人。能多救幾個是幾個,那三個人很快就會醒,咱們得抓緊時間!”
穆敬荑低聲叮囑兩句,快步進了之前的屋子。
女孩點點頭,跑向了對面那屋。
屋內歪在各處的人見她折而復返,頓時激動起來,紛紛扭動身子向她所在的位置靠攏,口中嗚嗚出聲。
“別急,我這就幫你們!記住,繩子解開了也不要跑,先幫著其他人解,咱們時間不多,得加快速度!”穆敬荑手上動作飛快,口中不停囑托著。
第一個人手腳獲得自由后聽從了她的建議,手忙腳亂的去幫另一人。就這樣,屋里很快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被解開了繩索。
突然“轟隆”一聲,外屋的木門被人連框一起撞了開來,砸在地上揚起一陣不小的塵土,躺在外屋角落的三人也被成功驚醒了。
糙臉男腳一踏進屋子,立即大聲嚷道:“都給我起來,務必抓住那個鬧事的,到時候我非要好好折辱一通不可。
竟敢跟我黑老大挑釁,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活命的本事!”
“是,大哥!”地上三人立即起身,直接沖向了里屋。
此時屋中眾人早已如驚慌的兔子,哆嗦著身體,無聲地流著淚,縮擠在角落處恨不得鉆進墻縫中才好。
不過也有兩三個急了眼的,趁著三個人沖進來抓人的空檔,瘋狂擠出門去,推開虛掩的后門爭相恐后的向院外跑。
糙臉男和車夫一見有人真的逃跑了,也顧不得瞧瞧到底是哪個,抬腳就追。
穆敬荑此時已發覺體力有些不支,強撐著與那三人周旋,很快額角就見了汗。
“給你刀!”小女孩架著弟弟走到外屋,見到穆敬荑已處于劣勢,揚手便丟過去一把銹跡斑斑的砍刀。“用這個,抓緊離開!”
穆敬荑此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抽了個空隙接住砍刀,反身就迎上了其中一人砸下的木棍兒。
手腕上遭到的重擊險些令她仰倒,疼痛迅速傳遍全身,難過的她眉頭擰成一團,強咬著牙撐住了。
此時的胡同里由遠及近闖進來一大群官兵,手持大刀長矛,呼啦啦迎向首先沖出院子的三人。
“救命...救命啊!”三個衣衫不整,一身臟污的女人凄厲哭訴著跑向他們。
“賊人在哪?”為首頭領模樣的兵卒大聲嚷道。
女人們紛紛伸手指向身后院落,一邊哭一邊應著:“她們抓了好多人,官爺們快些去吧!”
“走!”為首那人一揚手臂,眾兵卒齊齊隨著他奔跑起來。
屋中與賊人周旋,極力護住眾人的穆敬荑早已肩背盡濕,身子開始控制不住的打晃,眼前的景物也漸漸模糊,眼見著到了強弩之末。
終于,“噗通”一聲,她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滿是臟污的青磚地面上。
“嗯?這...這......她怎么自己倒了?”其中一個男子忍不住嘀咕。
幾個賊人詫異瞧著地上的身影,不明白剛剛還神勇護著眾人的女子,此時為何毫無征兆的躺到了,簡直比天上掉餡餅還要詭異。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更加詭異的事情還在后頭......
“嗒嗒嗒”沉重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三人還未明白怎么回事兒,就被那堅硬的蹄子連踢再踩的磋磨了一通。
慘嚎不絕于耳,聲聲凄厲。
屋里的人但凡是手腳自由的均是死死捂了耳朵,生怕被這聲音震聾了。
一匹跑進屋的馬,成功解救了所有人。有些良心的便跑去攙扶累昏過去的穆敬荑,架著她向外逃。
駿馬嘶鳴一聲,轉頭領著眾人跑去前院,甩了甩頭,示意她們上車。
眾人驚愕的看著一匹馬,正眼神嚴肅的指揮她們,在它打了第三個響鼻的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爭搶著爬上馬車。
也不知這馬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路疾馳,撞翻了多個攤位之后,竟到了一處荒野。
頭上星空閃耀,四周樹影婆娑,蟲鳴鳥叫陣陣傳來,駭得車內的女子忍不住哆嗦著抱成一團。
不省人事的穆敬荑被丟在車廂一側,無人理睬。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突兀的停在車前,站在車廂門口靜立了一會兒,終于開了口:“那個跑去救人的女孩是不是在車里?”
他的聲音不辨喜怒,車中人聽聞無人敢應。
片刻后他再次開口,只不過語氣更加強硬:“到底有沒有?”
眾女一聽,均是縮了縮脖子,只有一人眼中有了光亮,擠出人群,低聲詢問:“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來救她的!”
“她昏過去了。”
男子聞言立即上前,不顧眾女突然出口的驚呼,抬腳就要闖進車廂。
“你別進來,我將她拉過去吧!”女子連忙出聲攔阻。
“好!”他老實的止了動作。
女子半摟半抱的將穆敬荑弄到車廂口,借著夜色將她的衣襟已經抻了抻,晶亮的眸子看向來人:“要不...我跟你一同回去吧,她是我們的恩人,我不放心!”
“不必!”
“那你別想帶走她,除非殺了我!”女子突然倔強起來,雙手死勁兒抱住穆敬荑,一臉警惕神色。
“唉,那走吧!”男子嘆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
誰知他剛背起昏迷不醒的人,那匹一直在不遠處專心吃草的馬就跑了過來。他一走,那馬也走,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后面。
次日,穆敬荑悠悠轉醒,渾身如散了架一般酸痛無力,她極力轉動眼珠兒,想要看清身在何方,卻聽到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恩人,你醒啦?”
“嗯?難道是凌霄,怎么可能,那家伙的聲音什么時候變成大人模樣了。”
她疑惑的循聲望去,卻見一年約二十左右的女子正端著個陶碗對她輕笑。
“餓了吧?先喝碗粥!”女子將粥碗放到床邊,伸手將她抱起,又在床頭處墊了被褥枕頭,讓她靠坐在那里。
安置妥當,她這才拿起粥碗,用湯匙舀了,湊到嘴邊輕輕吹涼,喂給穆敬荑吃。
溫熱的米粥入口,帶著淡淡的甜香,暖的穆敬荑四肢百骸都舒爽了不少。
“謝謝!”她努力吐出兩個字,聽起來略有些不清晰。
女子一笑,柔聲道:“您不用謝我,昨日若不是你闖了進去,我此時怕是已到了某個腌臜之處了,要謝也是我來謝你!”
穆敬荑聞言,眼睛閃了閃,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實在那屋中恍惚間見過此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有氣無力的問出來,耗費了不少jing力。
“恩人稱我秦湘便好。”她一邊小心的將粥喂進穆敬荑口中,一邊答道。
突然腳步聲響起,何睿勍與徐亮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怎么樣......哦,已經醒啦?”
“掌柜的您可嚇死小的了!”徐亮拂拂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何睿勍瞥了他一眼,看向穆敬荑:“昨日那些人均已救出,你要找的姐弟倆也毫發無損的得救了。”
“他們......人呢?”穆敬荑雙眼陡然睜大,急切問道。
“走了!”何睿勍尋了把椅子坐下,無奈嘆了口氣:“我本欲留他們待你醒來,可惜他們不愿,我也不好強留,便放他們離開了。”
秦湘聞言手一頓,偷眼兒看了穆敬荑一下,張了張嘴。
“你想說什么?”何睿勍眼睛瞥見她的小動作,立即問道。
秦湘表情一怔,沉吟了會兒,待得將一碗粥都喂進了穆敬荑肚里,才緩緩開口:“恩人昨日原是為救那對兒姐弟?”
“對!”何睿勍點頭。
“可...可我覺得她們并不像是好人啊。”秦湘面色猶疑的的嘟囔一句。
“什么意思?”這下不光何睿勍,就連穆敬荑也拼力扭過頭,直直的看向她。
“她們......好像是與賊人同伙的!”
“什么?”秦湘的話成功引得兩人震驚出聲。№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