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接過桂花手里的包袱,放到北墻柜子上,笑著拉了她坐下。
被晾在一旁的小玉暗自撇撇嘴,轉身蔫蔫的出去了。
“敬荑姐,我在這里干什么活計啊?”桂花坐了會兒,逐漸自在了些,轉而問起了正事。
“嗯,如今院子還未修葺好,需得再等上半月左右,待一切停當開始營業,你就跟在秦姑娘身邊,聽她吩咐,也順道學些護理之類的技能。”
桂花有些茫然:“那當下我要做什么?”
穆敬荑看了眼窗外,隨口應道:“跟小玉一起照顧一下秦姑娘或者做些撒掃的小活兒。”
“哦!”桂花雖然嘴上應著,心里卻有些沒底,擔心干的活計不值那每月的八百文工錢,畢竟在這里吃住都是免費的。
早飯她們一齊到隔壁屋里吃得,看著秦湘日漸萎靡的模樣,穆敬荑忍不住急躁起來,可在心里思慮了半晌也沒尋出個合適的人來裝病。
孫嬤嬤待安康她們拾掇了碗筷,快步進來稟報,說是工匠們已經談好,明日便可上門動工。
穆敬荑開了條子,允她派人去穆貴坊取銀錢。
孫嬤嬤一走,桂花突然想起一事,一把拉過她的手急切問道:“敬荑姐,床上躺著的可是咱們凌霄苑的女郎中?”
“唉,你也不是外人,我便不瞞著了。秦姐姐中了毒,只有尋到她的師父才可脫險,否則這凌霄苑便開不下去了!”
桂花扭頭看向合著眼躺在床上的秦湘,低聲問道:“這位姐姐的師父在哪里,離此處遠嗎?”
守在床邊的小玉哭喪著臉嘟囔道:“江神醫行蹤不定,神出鬼沒,根本無人知曉他身處何處,唯一能尋到他的辦法就是世間罕見的的疑難雜癥。”
桂花蹙著眉頭,猶豫著指向秦湘的位置:“這位姐姐的病癥不就是罕見的嗎?”
穆敬荑嘆了口氣,無奈道:“秦姐姐的癥狀的確罕見,可她是咱們凌霄苑的郎中,若是被世人知曉她已病入膏肓,那這凌霄苑也別想開了。”
“可……”桂花急著要插話兒,卻見穆敬荑擺了擺手。
“我知道你是想說什么都沒有救命重要,可惜秦姐姐的類似病癥,神醫曾經治愈過,這對于他來說根本不具吸引力,我們需要的是一種全新的病癥。”
“如此短的時間,我們要到哪里去尋那樣的病人啊?”桂花癟著嘴,不禁擔憂起來。
小玉撇撇嘴:“又沒有說非要尋個病人出來!我家小姐已經講過了,只需假扮病人,將神醫引來便好,只是這人選還未確定……”
說著說著,她突然眼前一亮,激動的指著桂花:“小姐…小姐…我想到辦法了,要她來裝啊!”
穆敬荑連忙擺手:“不行不行,再胡說我可急啦!”
小玉頓時委屈起來:“小姐,再拖下去,秦姐姐的病真就危險了,若是深入骨髓神醫也救不了,那該怎么辦啊?奴婢……奴婢不想秦姐姐有事......”
說話間,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慌忙起身跑到桂花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桂花姐姐,求求你幫幫秦姐姐吧,裝病又不是真病,你是我家小姐的好朋友,必是可以信任的人,只要能把江神醫引來給秦姐姐治病,我小玉定會記你一輩子的好!”
她一邊哭一邊磕頭,聲淚俱下,堵的桂花站在那手足無措,驀然慌了神兒。
穆敬荑深知此事不可行,桂花是當地人,她有哥哥親族。真若裝病,瞞著:保不齊會鬧出各種糾紛;告知:人多嘴雜難免露餡兒,功虧一簣。
想明白這些,她一把扯起小玉,厲聲道:“不準胡鬧,裝病我自有人選,何須你來操心!”
小玉被迫起身,抽抽噎噎的仰頭:“小姐,奴婢知道您也心焦,可如今秦姐姐真的拖不得了,若是小玉上刀山下火海可以救秦姐姐,奴婢絕不猶豫!”
桂花默默的聽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敬荑姐,我愿意幫忙。”
“不行,雖說裝病對身體并無傷害,可你哥哥那么疼你,他若知道肯定會急瘋了的,如果用你,還不如用院里的丫鬟呢。”穆敬荑嚴詞拒絕。
“敬荑姐,凌霄苑的丫鬟病了,身邊守著個郎中都不能診治,誰還會信任這里?
倒不如尋個別院,我搬到那里去,也不用傳出本來名姓,只言病重便可。哥哥他只知我住在凌霄苑,卻不知外面的病人就是我。”
小玉立即喜得拍手:“誒,桂花姐的主意真妙!小姐,這法子行得通。”她滿臉希冀的看向穆敬荑,一迭聲的央求起來。
秦湘危在旦夕,由不得半點兒差池,讓桂花做那裝病之人,除了有家人之外,確實無旁的風險,可信,伶俐,心善。穆敬荑不禁也猶豫上了。
桂花噘著嘴,搖晃著她的胳膊耍起了賴:“敬荑姐,你就讓我試試吧,反正院里活計不多,我想拾掇個盤碗都插不上手,與其不自在得空閑著,倒不如行件善事!”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直說了半個多時辰,這才住了口。
穆敬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隱瞞張貴祥的好,之前他幫了自己家那么多,若是得知自己妹妹剛一進凌霄苑就生了大病,非得坑壞了不可。
提前說清楚了,以張貴祥的為人也許會幫著隱瞞此事,其他人的態度倒是無所謂了。
“桂花,你若真心想幫忙,那就私底下先告訴你哥一聲去,得他允許再來,免得他心生疑竇,徒增憂心。
“這......”桂花有些怵頭。
小玉張了張嘴,忍住了沒有搭腔兒。
“你若不去,我就選別人,我也不愿由你來做此事!”穆敬荑正色道。
桂花點點頭,突然眼神一轉:“要不這樣,我回去將此事告知我哥,之后直接去別院,省的被人猜疑此事與凌霄苑有關。”
“誒,這話有理!”小玉說完瞥見穆敬荑正黑著臉瞪她,立即縮了脖子,專心照顧秦湘去了。
商量妥當,沒待吃午飯,桂花就騎著棗紅馬離開了,為此穆敬荑不得不許諾晚上給小紅加餐兩個煮玉米。
孫嬤嬤主動攬了租賃別院的差事,請纓接下了照顧即將‘病入膏肓’的桂花一職,穆敬荑掂量了一下,點頭應允了。
午后,想著方佶到店里的交接問題,她便急急忙忙趕了過去。
穆貴坊內,方佶滿臉堆笑的接待著客人,徐亮拉著個臉靠在柜臺處默默嘆氣,時不時地瞥上一眼不遠處的人影,暗自咬了咬牙。
以前只聽人提過卸磨殺驢,如今自己竟也遇到了,心中著實憤懣。想著他之前一心一意為店里謀生計,以自家掌柜馬首是瞻,如今得來的卻是一場空,心中不可謂不寒涼。
方佶恰巧遇到個不熟悉價錢的物件兒,轉頭沖著徐亮問詢:“徐管事,請問這個高山流水擺件售價幾何?新來的貨品,我還不大熟悉!”
徐亮不耐煩的瞪過去一眼:“價錢都不熟悉,你還來賣什么貨?”
“這......”方佶尷尬笑笑:“不熟悉還可以學嘛,管事只需告訴一遍,我準定就能記住了!”
“哼!”徐亮冷哼一聲,扭過頭直接不理。
方佶無法,不好意思的請客人坐下,將那擺件小心地搬到桌案上。“客官您先看著,我給您倒些茶來。”將茶水奉上后,他這才來到柜臺處,彎身去尋賬本。
徐亮不耐煩地猛一錯身,撞得方佶欠點兒栽倒。
“徐管事,麻煩您讓讓,小的需得看一下賬本。”
徐亮嗤笑一聲:“你還知道自己姓什么嗎?一個新來的伙計,有什么資格接觸賬本這么重要的東西,萬一損毀了你付得起這責任嗎?”
方佶也有些惱火,但礙著客人還在,只得咽下怒氣,依舊淡笑著道:“管事快別逗小的了,您博學多懂,自是不理解我們這些人的心思。
麻煩您將賬本給小的看看,小的也好繼續接待客人,否則一會兒掌柜的過來,惹惱了客人,咱們都不好交差不是?”
徐亮動作一滯,恨恨的抿著唇,緩緩讓出了放賬本的位置。
穆敬荑站在門外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心中不禁暗嘆,徐亮確實不是個做管事的料兒。
“呦,今兒都在吶?”她笑著邁步進門。
徐亮聞聲一個激靈,立即站直了身子,四下尋找抹布,極力做出忙碌模樣。
不遠處與客人交談的方佶抽空扭身,對著穆敬荑笑著點了下頭,便又與客人聊上了。
“我還以為徐管事今日會歇息不來了呢!”她似笑非笑的走進柜臺,拿出記錄庫存的本子,狀似不經意的道:“徐管事什么時候大婚?”
徐亮臉色立即難看起來:“小的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店鋪對不起掌柜的事,相反還很盡心,可為何得到卻是如此待遇?”
穆敬荑無奈搖了搖頭:“你之所以這么問就是仍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我解釋再多也是無用。一會兒跟方佶將這店里的賬目交接一下,以后由他在這里看顧店鋪。
你先回去將家里安置妥當,想通了再回來也不遲!”
“掌柜的這是要趕小的走嗎?”徐亮紅著眼沉聲道,似是有無盡的委屈等待傾訴一般。幸虧無旁人看到他此時神色,否則非要被他彪悍的外表以及那娘嘰嘰的表情給雷到。
“掌柜的,麻煩您收一下銀錢,小的幫這位客人將物品包好。”方佶笑嘻嘻將客人領到柜臺,轉身忙碌去了。
客人將銀錢放到柜臺上,等著穆敬荑找零,抬眼看到杵在一旁的徐亮,立即展顏笑道:“在下剛聽那位伙計說您容升了管事,恭喜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