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上前,分別與幾位婦人打過招呼。
趙氏得了眾人‘教女有方’的夸贊,心里美滋滋的,笑意盈盈領著她走進北屋。
夕瑤將小紅拴好,到灶間洗干凈手,瞟了眼走進正房的母女,轉身坐在席子處與幾位婦人做起了針線。
姚大娘接連瞅了她好幾眼,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你是穆丫頭什么人啊?”
夕瑤手下動作未停,低聲回了句:“婢女。”
“嗯?”姚大娘一愣:“姑娘,看你這模樣長得周正,穿著打扮也是不俗,為何要賣身為奴啊,隨便嫁個漢子也比做下人強吧?”
“就是啊,姑娘,你若是有什么委屈盡管說出來,我們可以幫著勸勸穆家丫頭,放了你的奴籍。”后院兒的肖嫂子微微蹙眉:“做個普通百姓多自由啊!”
“對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西鄰的付嬸子欠了欠身,也湊過去柔聲道,臉上一副憐惜模樣。
夕瑤似笑非笑的瞧了她們一眼,勾勾嘴角沒有應聲。
姚大娘拍了拍一旁不言語的高婆婆手臂:“婆婆,您瞧瞧,這丫頭定是被嚇怕了,連開口都不敢!”
高婆婆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我看你也是閑的,人家趙娘子給你送了那么多肉干、奶塊兒過去,你就這么回報人家啊?哦,讓人家把丫頭放了奴籍,你美啊?”
“嘿!”姚大娘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該怎么反駁。
后院兒的肖嫂子突然笑起來,眼露狡黠的看了姚大娘一眼:“婆婆,您這還不清楚嗎?人家姚大娘這是相上媳婦了,若不脫了奴籍,她又怎么如愿啊?”
夕瑤聞言,臉瞬間一紅,又羞又怒,忍不住嘟囔一句:“我不嫁人,要終身伺候小姐的。”
付嬸子聽了很奇怪,疑惑道:“為何呀?”
接著幾位婦人又熱火朝天的揣度上了,夕瑤冷著臉一句話也不答,兀自在那里生悶氣。
屋中,穆敬荑參觀完家里的新屋,又摸了摸剛剛打制好的新家具,言笑晏晏的道:“娘,咱家只有三口人,你為何留了四個臥房?”
趙氏得意一笑:“你這丫頭,還能為什么?再怎么說你也十六了,再到年都要十七了,怎么拖也不可能拖到十八二十的吧?
所以這屋子定要建多些,將來有了女婿、外孫、外孫女的都能住下。”
穆敬荑噘著嘴,羞窘的垂了頭:“娘慣會講那些有的沒的,要我說,您不如與我爹商量商量,再給我生幾個弟弟妹妹得了,喜歡熱鬧還不好辦!”
趙氏立即氣紅了臉,伸手就去擰她腰眼兒:“你這死丫頭,竟敢拿娘說嘴兒,真是要上房了!”
嚇得穆敬荑慌忙躲避,瞥見自己娘親紅撲撲的臉,又忍不住想笑,表情著實扭曲。
母女倆在屋里沒待多久便出來了,趙氏依舊坐到席子上繼續做針線。
見自家閨女猶豫半天也沒坐下,她奇怪的仰頭看去:“你若是不想做針線,就去買些菜來,晚上做些好吃食慶祝慶祝,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一提起來,我還挺想念!”
“哦!”穆敬荑應了句,嘟著嘴往外走。夕瑤忙站起身,小跑著追了上去:“小姐,奴婢給您提東西去。”
見主仆兩個走遠,姚大娘立即開口問趙氏:“妹子,我且問你,你家這丫頭年方幾何了?”
趙氏眸光流轉,神色戲謔的看著她:“咋的,嫂子盯上我家這丫頭啦?不合適吧!順合將來可是要做酒樓主廚的,何需自降身價兒娶個丫鬟進門啊?”
姚大娘剛一開口就被半譏半諷得堵了嘴兒,表情幾經變換,最終無奈嘆了口氣,訕訕的解釋道:“呃......你誤會啦,我就是問問,隨口問問而已!”
趙氏也沒深究,依舊與眾人邊說笑邊干活兒,手上動作麻利,穿針引線一氣呵成,縫出的針腳兒疏密勻稱,看得幾位婦人不禁汗顏。
“趙娘子的針線功夫簡直堪比大家,我們真是沒法比,看看你的再看看我的,實在是拿不出手。”付嬸子不好意思的夸贊道。
“嗐,我不過是學得時日久些,熟能生巧,你們做多了也一樣。”趙氏隨口回道,并不倨傲。
高婆婆點點頭:“這話說的在理,早前條件差時,我總見到趙娘子做針線活計,然后到集市上去賣,用以換些銀兩,貼補家用。”
“是嗎?趙娘子還干過這行當哪?瞧瞧我,不常串串門子還真不清楚。”姚大娘冷笑一聲,咬斷線頭兒,準備認下一根線。
“嗐,這有啥稀奇的,哪家不是想著法兒的掙銀錢,好讓日子送快些,都一樣,家家都如此!”趙氏對此頗為感慨。
小半個時辰后,穆敬荑與夕瑤滿載而歸。
趙氏追到廚下,將兩人買的東西翻騰了一遍,嘟囔道:“嗯,應該夠了,我想晚上留這幾位鄰居一同吃頓飯。閨女,你能應承嗎?這飯得做夠六七人的量出來!”
穆敬荑笑著點了點頭:“沒問題,我一早就想到這個了,不過夕瑤、巒毅他們倆與旁人不同,都是我的護衛,我想晚上叫他倆也一同吃。
這一路上她幫了我很多,若說是除了您和爹之外與我最親的人也不為過!”
趙氏這才著重看了夕瑤兩眼,慈愛的撫了下她的后背,柔聲道:“好!夕瑤丫頭看著就是個好的,是得一同請了!”
夕瑤有些受寵若驚,慌忙擺手拒絕:“不用,夫人不用如此麻煩,身為奴婢,我們護衛主子都是應該的,當不得夸贊感謝!”
趙氏嗔怪的瞟她一眼:“你這孩子,讓你吃你就吃,都是一家人,說旁的就外道了。”
穆敬荑也扭頭笑著對她使眼色:“咱們趕緊做,別趕到天黑去。”
“哎!”夕瑤立即應聲,語調兒輕快不少。
有兩個人做飯,速度無形中快了許多,半個時辰過后,一大桌豐盛的菜色就集齊了。每樣菜都一式兩份兒,準備一會兒開兩桌,男一桌女一桌,也省得尷尬。
飯做完了,穆敬荑見自家老爹仍未歸來,便牽上棗紅馬,與夕瑤招呼一聲,若是著急就先將女人那一桌擺上,讓她們先吃。
棗紅馬今日格外爽快,溫順聽話的很,四蹄翻飛跑出了鎮子,轉眼就到了后山的陶藝作坊。
行至門口時,正好看到剛出院門的穆云山,她立即歡喜喊道:“爹!”
“嗯?”穆云山聞言抬頭,看向聲音來處:“呦,丫頭回來啦!”
“爹,不是早就該下工了嗎?您怎么這時候才回去?”穆敬荑跳下馬,把韁繩遞到了父親手上:“您騎著吧,來來回回的怎能用走的?”
穆云山心下一暖,露出慈愛的笑容道:“無妨,您爹可沒那么嬌貴,腳步利索的很。”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臉色陰郁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只玻璃小瓶兒,遞到穆敬荑面前。
“丫頭,我想了想,還是將它交給你吧。這瓶子模樣古怪,當初是個自稱信使的人送過來的,點名要交給你,那時你并不在家,我便沒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