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里沒人,穆敬荑在屋里轉了一圈兒,直到聽見一句“呵呵,羅大哥也總這樣說我......”,這才想起到門口看看,果然方佶端著盤碗去了外面馬車處。
她順著門口偷摸往外瞧了一會兒,羅垚被方佶強塞了一碗飯在手中,接著就是各種夾菜。
“羅叔,您嘗嘗這個,我吃著還成......哎,你帶的是啥,也給我嘗嘗唄,以往總聽羅大哥說嬸子做飯好吃......”他一邊夾菜,一邊嘮些閑話兒。
“哎哎,你這孩子,家常飯有啥不一樣的......不過你嬸子做的飯,我們爺倆確實愛吃......”
羅垚被他搶去了半張餅子,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瞧了眼店鋪方向,轉而又忍不住笑了,扒起碗里堆至冒尖兒的飯菜來。
穆敬荑站在柜臺后,拿出紙筆,開始列單子。
想著堰州那邊缺少的東西,還有那位縣令大人,生活也是夠困苦了。厚棉被、布料、米面之類的都給他送一些,畢竟以后還得合作。
待她寫寫畫畫的忙完,方佶也端著空了的盤碗回來了。
“掌柜,我先去后院刷下碗筷兒啊!”
“去吧,一會兒我有事要同你說。”穆敬荑點點頭,吹干墨跡,將紙張卷成筒放到了一旁。
“哎!”方佶應了聲,順小門兒去了后院。
不一會兒,徐亮回來了,訕訕的遞給穆敬荑四百兩銀票,三十兩銀錁子。
“掌柜的,這是那邊穆貴坊的盈利。”
“嗯!”穆敬荑將銀錢拿在手中,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你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嗎?若是讓你繼續管理那店鋪,你要怎么整改?”
徐亮搓了搓手,又不自然的扯起了衣角,擰著眉頭想好半晌,支吾道:“我,我要讓他們好好打掃衛生,不干活就不給飯吃。嗯......我要帶頭好好賣貨,我要......”
穆敬荑揚起手:“停停停,什么‘你要你要’的?別忘了,你是管事,不是伙計,不要事必躬親。你的職責是管理他們,要他們做好本職工作,都讓你做了,要他們干什么?
咱們一切的目的,是做好生意,掙到錢,養好信譽,打出名號,保證長遠發展。”
徐亮聽得只剩了點頭,最后嘟囔一句:“您還是沒說該怎么做啊!”
“你?”穆敬荑氣得嘆了口氣,瞪他一眼道:“記住了自己的工作是管理,衛生分區分片兒,責任到個人,或者輪值,今天張三做,明天李四做,安排個人專職監督。
待得你哪天去了,發現不合格,問責監督人員,如果監督人員已經采取了有點小的懲罰措施,那就問責當值人員。
至于生意,多勞多得,誰賣的多,誰得獎勵,誰賣的少月末懲罰。讓他們有競爭意識,每個月月初下售賣任務。
總處于最后一名的,可以采取淘汰制度,沒收所有抽成,專職打掃衛生,做飯洗衣,為大伙打理瑣事。
長時間表現好的,可以擢升為掌柜。方法多的是,你也可根據管理中出現的各種問題隨機應變。”
徐亮終于聽明白了,不禁對自家掌柜佩服起來,誠懇道:“掌柜的請放心,小的定會努力的。”
“吱呀”店鋪后門兒打開,方佶走了進來,見兩人都看向自己,遂笑道:“我沒打攪你們談事情吧?”
徐亮擺擺手:“正好掌柜的有事找你,我今日得回了,改日再過來。”
方佶剛要點頭,瞄見腳旁的的大堆麻包,忙道:“哎,徐管事,這個煙草別忘了帶上,只要賣出去,大多都是回頭客!”
徐亮不好意思的瞧一眼穆敬荑,快步走到后門處,扛起一包就往外跑。
“徐管事,調貨單子我已經寫好了,一會兒你對好了數,別忘了過來簽字。”方佶說完,也扛起一只麻包,快步向店外走去。
“哎呦,你們這是忙什么呢?打包打包的往外搬?”突然一位年余花甲的老婦人,被左右兩個丫鬟攙扶著走了進來。
鐵銹紅的織錦大袖衫精致大氣,衣料上富貴團花的暗紋若隱若現。下著金絲繡松鶴延年的孔雀藍打裥羅裙,隨著裙擺緩緩晃動,仿佛精雕細琢的金飾一般,立體而奢華。
穆敬荑立即起身,微笑著迎了上去:“夫人好,他們搬得是一種新興起來的好物事,點燃了后吸其煙氣可以舒心解乏,令人愉悅!”
老婦人挑眉斜她一眼,撇嘴道:“你這丫頭不實在,真若如你所說,那豈不成靈藥了?”
穆敬荑抻出帕子,當著老婦人的面兒,將椅子撣了撣,殷勤的請她坐下。又伸手摸了下茶壺,感覺尚且燙手,遂拿出干凈茶碗,倒了杯茶,送到老婦人手邊。
“老婦人,那您算說對了,如此看來,這還真就是靈藥不假!”她笑著蹲身一禮:“此物原本產于苦寒之地,女家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一些。
咱們這邊兒識得的不多,可在知曉此物精妙之處的人眼里,那可是件頂頂好的物事。您想呀,世人是五谷雜糧,有幾個心中無煩惱,萬事不牽掛的?
可這煙草的魅力正在于此,但凡吸過之后,無一不言頭腦清明,遇事豁達的!”
“呵呵,你這丫頭真逗,吹的天上有地上無得,既然如此,我老婆子尚且試上一試,若不能如你所言,那旁的東西,我可也不看了。”
老婦人抬了下手,示意她拿過來瞧一瞧。
穆敬荑欣然應允,從貨架下面的柜子里,捧出一只模樣精致的木制小盒子,行至老婦人面前,小心打開扣鎖,掀開蓋子。
里面有個手掌大小的青白陶罐,上面畫著位閑適的大肚老者,咧著嘴笑吟吟倚在榻上手中握著只煙斗,周圍煙氣繚繞,如仙境一般。
陶罐旁邊放著一只陶制煙斗,吸嘴用了青玉,散發著幽幽的柔光。
因盒子中有卡子,剛好將兩件東西固定住,倒也不必擔心會因為晃動而磕壞。
穆敬荑將盒子放在一旁的小幾上,掀開陶罐蓋子,金黃色的煙絲顯現出來。
“嗯......”老婦人湊近了聞了聞,似不覺間閉著眼感受起來,引得左右跟隨的兩位丫鬟也湊過來瞧稀奇,嬌俏的鼻子悄悄翕動兩下,借機品一下味道。
其中一個不覺皺了眉頭,另一個卻滿臉喜色,疑惑道:“奇怪,明明不是香味,聞起來卻讓人生了欲罷不能之感,這是何道理?”
穆敬荑眉眼彎彎,和煦笑道:“據懂行的人說,此種物事有助于通經絡,醒腦提神,言寫詩作畫撫琴之人,若是吸些煙氣,會多生出一分靈氣,更加信手拈來。”
老婦人緩緩睜開眼,望著那盒子里的煙絲,正色道:“先給我燃上一斗,嘗嘗看。”
“哎!”穆敬荑歡喜應了,轉身去拿火折子。
誰知其中一個小丫鬟卻攔住了她:“姑娘不必動,我這里有火兒。”
“哦,好!”穆敬荑口中應著,從小幾下方拿了只竹鑷子出來,小心的將煙絲,放入煙斗,又用拿過木質壓片著實壓了壓,然后遞給老婦人。
“老夫人,一會兒我點煙的時候,您就勻速的用口吸氣,這樣煙絲才能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