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臨近懸崖峭壁、狹窄曲折小道上今天突然多了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如一對戲蝶般地在草叢和灌木中快樂地穿梭,為往日寂靜無聲的狹道增添了一絲秋空的生氣。
此時,干糧袋已經轉到了唐槿云的肩膀上,但在后面的亙云庭卻還是趕不上唐槿云的腳步。此時,他忽然開口問:“你可曾殺過人嗎?”
唐槿云心中一怔,他怎么忽然問這種問題了,要是她老實說了,那他會怎么看她呢?會不會以為她是個魔女,就不再理她了?
轉過頭,看見亙云庭一泓的認真的表情,也認真地說:“殺過。”
亙云庭的眼神果然馬上黯淡了下來,一絲哀傷頓時爬上眉頭,“那‘烈云掌’朱朝天,豈不是被你殺死了?”
“他嗎?”唐槿云正有些后悔老實說,卻聽見他提起了朱朝天,便想到了那個渾掌煉氣的大漢,馬上矢口否認,“沒有。”
“沒有?”亙云庭眉頭忽地像開花般綻開,卻很快又焉了下來,“據我所見,他……”
唐槿云這次真的老實說了,“我只是電暈了他而已。”
“電?”亙云庭沒有接觸過這個詞,腦海里滿是問號。
“嗯,”唐槿云滿有信心地嚶應了一句,轉而把干糧袋交給他提著,自己從背囊里掏出電擊棒,在他眼前晃了晃,“就是用這個。”
亙云庭更加沒有見過這種東西,眉頭皺的更加厲害,“這是什么兵器,還真特別。”
唐槿云連忙向他解釋,“它叫電擊棒,里面用太陽能充有五百萬伏特的電壓,只要一擊,就能讓對手暈過去六個小時。”見亙云庭還是一頭的霧水,便再補充,“是三個時辰,暈過去三個時辰后,又可以醒過來。”
“真的?”亙云庭瞥了一眼她手中如石塊般的物體,還是難以置信它是用什么電去傷害人。
“你要不要試一下?”唐槿云忽然瞇眼一笑。
“呃……”亙云庭心里打了個“咯噔”,又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心里在想:就因為這個小東西,連“烈云掌”那樣厲害的武林高手也能夠因它暈過去,他這一介弱質彬彬的書生,就受得了嗎?
唐槿云也只是跟他開玩笑而已,他想試,她還舍不得呢。轉眼間,便收了回去,把電擊棒重新塞進背囊里。
亙云庭見她收了回去,卻又像饞嘴的孩子似的,緊盯著它的去向,忽然又問,“那你那包袱里是否還有讓人死了三個時辰,又讓人活過來的兵器呀?”
“額……”這下子,輪到唐槿云發愣了一下,“沒有,你還真的妙想天開呀。”
“呵呵……”亙云庭不由得意一笑,“我還以為你那是個仙袋,什么法寶都有呢!”
唐槿云重新背上背囊,接過他手里的干糧袋,忽然問他,“對了,你喜歡會武功的女子嗎?”
“喜歡呀。”亙云庭眉宇一軒,顯得很高興地說,“我幼年欲學武功,可是,娘有訓話,文能興邦不怕匪,武能定邦無文亡,我到現在還參不透這句話里面的玄機,總之一句叫我好好讀書,將來或興家或興邦都可以。”
唐槿云聽了更加高興,連忙毛遂自薦地說:“那要教你嗎?”
“很好呀,就趁這段沒有書在手的時候,鍛煉一下身子,也是忒不錯的。”亙云庭說畢,又爭著搶過干糧袋,干勁十足地背在肩上,趁機快步越過了唐槿云,留下一連串爽朗的笑聲,驚擾得四野的鳥獸四藏。
唐槿云看在眼里,甜在心里。心想這樣的情景,這樣的男子,還真的不知要輪回幾世才殷殷修來;而這次穿越的一世就遇上了,看來,她舍命把他救出來,是多么的值得呀!接下來,把他的咳嗽治好,那豈不是錦上添花,完美無缺了!
呵呵……
飛紅雪兵分三路的時候,臨行之前,他還特意跑到捕快說的,唐槿云他們最后留下足跡的地方,察看了一番。
果不然,原地上,唐槿云已經按上了長靴上的按鈕,利用了綢面鞋底趕路,踏沙無痕,潤物無跡,只留下亙云庭的鞋印,也不知在什么時候,讓唐槿云用芭蕉葉包著鞋底,喬裝打扮了一番,結果讓飛紅雪他們也無法想像到她這種反跟蹤的方法。
飛紅雪只是一直在高估著她,想像著像她這種藝高膽大的劫賊,一定不會按常理出牌,甘于走平坦的山路,就率領著一隊健壯的捕快,朝最沒有可能、最崎嶇的北部深峭的山區策馬追捕而去。
可是,一直追到了日落西山,跑上了幾十里,在莽莽蒼嶺之中,山路越見崎嶇陡峭,草木越見陰森可怕,大伙兒也疲于奔命,在后面稀稀拉拉地迤邐著,私底下對飛紅雪指指點點。
在一處山林入口,飛紅雪不得不喝停了馬匹,讓他們和馬兒先行休息補充干糧,而他自己則跑到一旁去,重新整理著整條線索。
普通一個犯了案的人,除了以最快的速度狂奔逃離現場以外,就是以最隱蔽的方法一路隱藏蹤跡。這一路上,他們都以魚網式的方法搜索,普通的隱蔽方法簡直逃不了他們的搜尋;并且,這時,他們已經穿行了幾十里,亙家兄妹要是一路狂奔,此時也會累得躺在路邊,剩下半條人命了,可這么久了,偏偏就是不見對方的蹤跡?
要知道,此時他們可是一行兩個人,就算亙家小姐的輕功如何了得,但據說亙家公子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按理說,他不會有一口氣跑幾十里的耐力。
難不保,他們現在就正在山林里面的某一角落喘著氣?
但是,亙家小姐的武功詭秘,劫獄手段神鬼莫測,就連破了幾宗離奇血案的他,也無法揣測到她所用的是何種手段,她又怎么會輕易讓他追捕到呢?
飛紅雪一邊理性地分析著線索,一邊卻又不能按常理去估計亙家小姐的逃跑手段,但這樣一陣糾結下來,他頓時被自己的思維絆住了,思想也停滯不前。
而他最聰明的地方,就在這里,一旦知道自己令自己陷入了這種困局的時候,那就是他思維出錯的時候,他那個神捕的爹就這樣告訴他:真相不存在糾結!
他抬頭看看西沉的天色,望著眼前快要幽深如墨的山林,總是有點不甘心,要是真的只有一步之遙,就可以擒獲他們,卻在這里望林興嘆,失之交臂,那是多么可惜的事。
想到這里,他又提升了自己的速度,馬上翻身上馬,催促眾捕快兵貴神速,“快,進山林里搜!”
“遵命!”眾捕快雖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也深知公務要緊,便個個亮刀出鞘,兇神惡煞地朝山林里撲進去。
行進了約莫半里,飛紅雪的策馬率先來到一道幽深得不見底的懸崖邊,它就像一道口子似地把山林從中割開,不由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大聲吆喝,“馬上回頭!”
捕快們聽了,都有一種輕松的感覺,覺得這下子神捕大人終于心服口服,不再盲目地追下去,他們因此也可以回城覆命了。當下有捕快喜滋滋地問,“大人,是不是回城了?”
“不!”飛紅雪調轉了馬頭,大聲地宣布下去,“是朝南邊追去!”
眾捕快一聽,不由得滿臉黑線,不會吧,這整天下來已經跑了幾十里,還要他們折返并且繞過隆城,往南追去?這不是神捕大人嗎?怎么也南轅北轍,差的這么遠了?
前面的懸崖寬逾數丈,即使是一流的高手,也無法飛渡,飛紅雪當下斷定,亙家兄妹一定不會在這里。也許更加擴大范圍地思考,亙家兄妹肯定不會在這北山。
那么,如果不在北山,他們又會是在哪里呢?
他不按常理地認為,亙家兄妹一定是逃往了莽莽蒼嶺地北山,但為什么又不能夠不按常理地推測,他們也許不按常理地繞道南行呢?
想到這里,他馬上亡羊被牢,著眾捕快趕快回頭。對于他們的質疑,他也很內疚,卻只能這樣去從速彌補一切,爭取搶回已經流失了的黃金機會。
臨近黃昏,人困馬乏,唐槿云和亙云庭兩人此時的眼前也出現了一座楓樹林。
偶爾有一些麻石鋪階,長靴鋼板踩上去,“篤篤”清響,聲聞四野,驚鳥擾獸,煞是一番好風景。
“哥,先吃個蔥油花烙餅唄。”唐槿云突然在林前的石階坐了下來,把手伸進干糧袋里,決定先行用晚膳。
“這天色都快暗了,還是進樹林里,找個暖和的樹底下再吃吧。”亙云庭卻沒有停下來,邊說邊逕自踏入了樹林。
唐槿云見了,臉色微微一變,連忙站起來喝住他,“哎,回來,這樹林不能隨便進!”
“為什么?”亙云庭不知就里地回頭愣問。
唐槿云從干糧袋里掏出一塊芝麻烙餅,頓覺香氣撲鼻,饑腸轆轆,忍不住咬了一口再說,“遇林莫入!這不是江湖人的常識嗎?”
亙云庭一愣,他好像也聽市集上的人說過類似的話,可是他還是不太相信,“這山賊也該時候用晚膳了吧?”
“哈哈哈——”正當此時,忽然后面的巖壁上爆起一聲震蕩山谷的狂笑,還不等他們明白過來,隨即一道人影倏地落在他們的后面,“說的好!咱就等你們這一頓都等了一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