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鼓樂飛揚,升起高高的篝火,這個晚會也終于迎來了壓軸圓舞,所有的人,包括狂天雨他們,也紛紛躍下臺,圍著篝火堆,和他們一起大慶上天的恩賜。
唐槿云則和亙云庭兩人敷衍了幾下,就相視一笑,悄然一起退出,卻被一直關注著他們的小燕看在眼里。
“算了,咱不會跳他們的舞,還是到一邊涼快去吧。”唐槿云一邊建議著,一邊輕拽著亙云庭的衣邊,有點累地依偎著他的肩膀,瞇著眼,心里卻七上八下地朝外面走去。
雖然他們分開也不過三個時辰,卻已經猶如分開了三年那么長久。最后還是傍著哥哥的心情,才能驅散如憂郁的烏云。
兩人溫馨地走了一會兒,忽然亙云庭用肩膀輕搖了她一下,打破了沉默:“你現在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像一個人?像什么人,像情人,像妻子?究竟誰呀,怎么這么揪心不往下說了?唐槿云一怔,腦海里轉的飛快,卻又不敢冒然點破,便小心翼翼地反問:“像誰?”
亙云庭斜乜了她一眼,抬頭望著朦朧的夜色,輕輕地嘆說:“你越來越像我的小妹了。”
“我這不就是你的小妹嗎?”唐槿云不由嘟起了嘴,心里總算輕吁了一口氣。
“嗯,”亙云庭轉眼凝望著她,坦然地說:“只要你不做秀女,一直待在我的身邊,就是我的小妹了。”
“我也是,”唐槿云一愣,也想起因為他在大佛寺前的舍棄,而引起了這一連串驚心動魄的經歷,感觸地說:“只要你不再把我送走,自己去自首,我會一直把你當哥哥的。”
亙云庭忽然自嘲地說:“看來,我們這樣像大灰狼挾著尾巴流亡好像成了最好的選擇了。”
“不會。”唐槿云肯定地說:“我不會讓你挾著尾巴那么丑陋,我要你昂首挺胸,瀟灑飄然地像個得勝的將軍,快快樂樂地流亡。”
“呵呵……”亙云庭聽了,忍不住一陣心酸的朗笑。從來逃亡都是狼狽不堪的,這快快樂樂地逃亡的事兒,還真的只有唐槿云可以做得了;他不知不覺被卷入這種離奇的逃亡之中,是就這樣一輩子了,還是他人生的一段小插曲?
兩人肩并肩地溶入夜幕下,兩顆彼此守護的心慢慢的靠得更近了。
這時候,小燕攜著陸巢一起從后面追上來,問:“恩人姐姐,你們這是要去哪?今晚不如就在我家下榻吧。”
唐槿云想了想,一指亙云庭,“要加上亙哥哥喲。”
“沒問題,”小燕滿口答應,“他可以和陸巢同鋪,我和你一起睡,行不?”
“行。”唐槿云想流亡在外,能夠有個棲身之所遮露擋寒,也總比沒有的好,便欣然答應了小燕,四個人一起遠離了篝火晚會,改道朝小燕的家里走去。
狂天雨在后面癡癡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嘴角蠕動著,半晌也一動不動,這時旁邊有人問他:“總寨主,怎么樣,她不答應嗎?”
“真是個奇怪的女子呀,”狂天雨忽然滿臉憂郁地嘆氣,“身手不凡,卻又不喜名利,難怪在家蟄伏多年,世間也不知道有此高手,看來,我們不能因此就這樣氣餒了。”
“不用愁,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那人安慰他說。
狂天雨忽然抬頭仰望中天,再嘆一口氣,“這就要看陸大哥小燕他們能不能把他們留下來了。”
重新踏上那一條小砂路,柔韌而舒服,金黃的月華傾瀉下來,把路邊的小草也染成了斑黃,一路上,兩對人兒默默地享受著這月光浴,心里的甜蜜都溢出了心房。
亙云庭忽然若有所思地問她:“那蒙面人是誰?”
唐槿云微微一怔,不知道亙哥哥怎么會突然想起了那個蒙面人,而她也想起了一些事情,奇怪地瞟著他,驚疑地反問:“怎么你不認識他?”
亙云庭沉吟著想了一大堆平時聚在一起吟詩作對的書友,甩了甩頭,“可我的書友當中,沒有一個是會武功的呀。”
“但他還說是來救你的呢。”唐槿云想起那蒙面人曾經這樣說過,當時她來不及吃驚,此時想來也感到事有蹺蹊,她還以為蒙面人是沖她來的,不料,那蒙面人此番又多了一個目標,那就是亙哥哥。
“這就奇怪了。”亙云庭也無法想像蒙面人竟然是沖著他來的,在腦海里翻遍了以往的記憶,冥思苦想了一會兒,最后只好氣餒地說,“我沒有這號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這不辭大老遠地來拯救,不太可能是沒有任何關系,一定是非親則故,“你再想一想,也許是你遠方的親戚。”
亙云庭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在臨近小燕的寨屋前,也只好把這個疑問暫時擱下,拾階而上。
廳內,老丈正在興致勃勃地攪著鍋里的湯汁,一見他們,頓時興沖沖地邀請再吃上一頓,小燕則又忙著去張羅伺寢的什物。
這一次,他們吃的已經夠飽,心情也舒暢得也忘乎了傍晚時分那種敵對的狼狽。
回到房里,小燕已經忙的有點困乏了,但是見著了唐槿云,仍然對她熱情有加,如同丫鬟般伺候著她泡浴,暖床,并且在桶邊替她搓洗臭不可聞的內衣褲,這要是讓飛紅雪知道,他們逃亡了還有人伺候,那還不氣得他吐血?
唐槿云在桶邊趴著指導著她如何搓洗現代的內衣褲以及烘干,自己卻在浴桶中泡著,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便只好不厭其煩地陪她聊起了天。
她疑惑地問:“我劃了你一刀,你不恨我反而把我當恩人了?”
小燕不妨她有此一問,不由呆了一下,歪著腦海想了一下,然后噙滿深情地眼眸盯著她,感激地說:“姐姐,你知道嗎?在我被抓的時候,我就想著我這一輩子可能就這樣完了,都會在宮里度過,而且,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見到陸大哥了,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頓了頓,她又說:“可就因為你當天想到那么一劃,他們這才放手,放開我,不再抓我了,把我從死亡邊緣里救回來的,這不是恩人,是什么?”
唐槿云不由得嫩臉一紅,訕訕一笑。在以前,她殺人無數,也救人無數,可從來沒有人跟她如此真誠地感謝過;她沒有再問下去,卻慚愧地低頭沉思起來:自始至終,她都不承認自己是救了她,起碼當時她就沒有那個心,當時她只是想狠狠地甩掉身邊一個包袱,也讓衙差見識一下,一個毀了容的少女,他們到底還會不會再要。
結果是這個時代的現實救了她,讓她及時脫離了那欲海浮沉的宮廷生活,得償所愿,陸巢知道后,便從山上化妝成農夫,把她和她爹一起接上了“云裳川”,從此過上自己喜歡的人雙宿雙棲的幸福生活——這也總算是她無意中行了一件善事,因此善有善報,才得以今日有命相聚。
“亙姐姐,你終于也想開了,不做秀女,逃出來了?”小燕見她思忖的時候,臉帶笑意,像是很甜蜜的樣子,便興奮地反問她。
唐槿云在桶里泡久了,便站了起來,跨出桶外。小燕連忙找來早已準備好的褻衣給她換上,但唐槿云想起明天就要帶亙哥哥離開這里,輾轉“夕谷”,不方便再換來換去的,便堅決再耐心等一下,換回她那套奇特的內衣及那套黑皮緊身衣,最后,才穿上小燕為她準備好的衣裳布裙在外面。
還要再次從背囊掏出了“偵察掃描儀”,走到窗外撒放——這一個習慣,她還是沒有改掉,即使是在視她如恩人的小燕、熱情款待他們的狂天雨的身邊,她也要保持時刻戒備防御的心。然后她才轉過身,朝小燕微微一笑:“我做不做秀女都沒關系。”
“那太好了,以后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小燕聽了不由得歡呼起來。
唐槿云愣了一下,她想小燕可能誤會了她剛才的話,誤會了她的身世職業,以為她是個豁達開朗的人,卻也不方便向她吐露穿越的詳情,只好用著亙秋韻這個名字,由著她以為自己是那么隨和的人。
但對小燕說“在一起”的說話還有點疑問,便玉指一彎,直指地上,詫異地問:“在這里?”
“對呀,你留在這里吧,這里比隆城可好多了。”小燕天真的哀求。
“不,”唐槿云忽然一口便拒絕了。
小燕不解地睜大著眼睛,“為什么?”
唐槿云瞟了她一眼,忽然又聽見隔壁傳來亙云庭的咳嗽聲,不由輕嘆地說:“我們還有要事要辦。”
小燕一怔,“什么事?”
唐槿云走到小圓桌前,衣不解帶地枕著臂便伏了下來,一副假寐當真睡的樣子,然后又抬頭回答小燕:“很要緊的事。”
小燕大驚,連忙上前要攙扶她,“你怎么可能在這里睡?”
唐槿云再次抬頭,“沒關系,你在床上睡吧,我不習慣和別人同床。”
小燕一聽,連忙把腦袋甩的像拔浪鼓,“不行,你是恩人,要睡你睡床上,我睡……”
還沒有把話說完,頸后已經中了唐槿云一下手刀,頓時暈了過去,唐槿云把她抱上床,蓋好被子,才對她搖頭嘆息:“不好意思,今天我實在太累了,不想跟你磨蹭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瞥了一眼小燕早為她準備好的另外一條被子,她正想把它披上身,卻又嘆息地放了下來——身上包裹的越多,對外界感覺也越是遲鈍,就現在這初見見面,目前她對這個山寨還是不太放心,所以不想披上了被子后,在飽暖之中變成了孤魂野鬼。
回到小圓桌前,她把那部太陽能特工手機掏出來,放在桌前監視著,這才安心地睡去。
一夜無語,卻也一夜好眠。唐槿云幾乎一覺睡到辰時才醒過來。睜開眼眸,臨窗一道頎長的身影頓時映入眼底,不由大吃一驚,馬上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機——卻撈了個空。
右手也不遲疑,當下從長靴里摸出了那柄柳葉軍刀,直朝那身影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