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響箭招安
此時正值冬夜,林中幽暗,晚風冷嗖,嗚嗚的風聲在樹梢中發出,宛如冤魂怨婦的訴求,讓人心驚膽戰;隨風招展的枝葉搖曳,卻又像這林中隱藏著千軍萬馬般讓人望而生畏。
一口氣直入林中,隨著一連串地在樹椏上快速移動,唐槿云也意識到有其他的人影,悄悄地背著她在樹后挪動。[]
唐槿云想他們對她避而不見,必須不是直接約她的人,卻一定是要找她的人的埋伏手下,當下也藝高膽大,不顧一切地繼續竄入林中的深處,像執行特工任務一般,直搗敵人的心臟,以找到亙哥哥為最終目標。
越過樹林,眼前突然露出一處空曠的野地,正是山坡的頂上,透過天上冷月微光,在那坡上,仿似有一道人影兀自站在寒風中,仰天望月,衣袂翻動。
“哥哥……”那身形與亙云庭極似,唐槿云見了不由得心神一蕩,幾乎暈了過去,這還真的是亙哥哥嗎?
當下,也不理心中的懸疑,決意以行動直接去揭開真相,便顧不上身邊還有人影在移動,連忙深提一口氣,拼上十成的功力,以最快的輕功,竄到那人的面前,要先行替他解繩松綁再說。
不料,眼看就要竄到那人的跟前,那人陡地一轉身,赫然露出一臉熟悉的蒙巾。
“是你?”她連忙煞住了身形,心里卻是暗暗一怔。眼前這個不是夜探小姐房、半途中相助的那一個蒙面人嗎?怎么他會在這里了?難道……
那蒙面人除了臉上蒙有蒙巾外,渾身上下都穿著錦袍云靴,尤顯儒雅貴氣,他背著雙手,隨著唐槿云翩然的飄落而悠然地轉過身來,蒙紗輕噏,似乎朝她一笑,“真個歲月不饒人呀,從假小姐到真秀女,咱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相見了。”
沒錯,正是那個大佛寺前的蒙面人了。他一開口,又是那熟悉的傲氣。唐槿云的心卻更是一沉到底。“是你抓了亙哥哥?”
她見這山坡上就他一個人,其他人都不敢露面,便疑是他藏起了亙云庭,以此要挾她,“你想要怎么樣?”
“沒有。”蒙面人盯著她,淡然而堅決地說。只是不知是指沒有抓了亙哥哥,還是沒有想對她怎么樣。
但這還是讓正左右四顧尋找亙哥哥蹤跡的唐槿云,愣是一下子怔住了。
“那為什么……”她不由得脫口而出。
“就為了等你。”蒙面人馬上接過她的話茬,忽然朗聲地說。
“我?”唐槿云又是一怔。這下子,她倒是有點明白過來;蒙面人可能真的為了引她出來,而不惜用上了亙哥哥的名義。只是,他引她出來又為了什么?
她這個疑問,很快就在蒙面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只見他愣盯著她,蒙紗連掀,幾乎掩不住那把激昂的聲音,“一直以來,我都想著和你一起合作把這群秀女救出來,現在你自己也親身感受了,在這一場征集秀女的鬧劇當中,皇朝是怎樣的勞民傷財,明征暗搶,害得百姓家破人亡,骨肉分離,棒打鴛鴦,陰陽相隔者,舉之不盡,數不勝數……”
頓了一頓,他見唐槿云倒是消除了眼中的疑惑,換回了一泓波瀾不興的平靜臉容,不由得更是激動地說下去:“……此等皇朝暴君豈是你們青春良緣的歸宿,簡直就是你們陽壽陰德的墳墓,亙小姐非一般人,難道還不馬上清醒,趁此時身在秀女之中,和在下來個里應外合,共同救出這群可憐的秀女,除掉這般暴君,還回老百姓一個公道嗎?”
一腔大義熱血之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真個見者恨之入骨,聞者熱血沸騰,說的唐槿云也差點兒動心了。
這個蒙面人,說來說去的,仍然沒有離開當晚夜探小姐房那一個話題,就是要與她并肩救出這群秀女。以前,她以此等江湖恩怨、朝廷道義的事情,已經與她無關為由,堅決拒絕了他;哪料他到現在還是不死心,還以暗箭來約她,再提前事,這一次,她更加知道每一個秀女的生死,都牽扯到每個城的捕快的生死,甚至,會牽連到皇上下令屠城的慘劇,就上一次,她為人為己,也試了一下,一念之差,就差點兒斷送了亙哥哥全家,整個隆城乃至全部捕快的性命。
而無論蒙面人這么執著要救出那群秀女,是出于什么目的,倘若造成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的場面,那就是她最為之抵觸的;雖然他說老百姓因此而身世悲慘,也是事實,但是,總算沒有趕盡殺絕,滅絕人性;正如飛紅袖說的,做秀女也不是很壞,好吃好穿又好玩。
而最主要的,她穿越來到這里,可不是要把這里百姓的生活搞得生靈涂炭,民不聊生的;她只是需要隨著秀女的車隊上京,順應著民意,安撫著亙哥哥的心情,替師父找到香苗師姐等私事,根本不在乎蒙面人說的那等大義凜然。
所以,政治課挺不錯的唐槿云,此時卻冷靜地說:“你別跟我說這些,別以為我是小女孩什么也不懂,我的政治課可比你好呢。在我心中,大山餓不死獸,大海淹不死魚,這個地球只要有人,就有紛爭,無所謂誰對誰錯,你們愛干什么那是你們的事,我就是不想淌這趟混水。”
她也向他陳述了自己的態度,表明了自己的宗旨,實在不想卷入任何的是是非非之中去。說畢,但見原來亙哥哥被抓是一場虛驚,當下也放下心來,轉身便想走。
不料,人影數晃,眼前頓時有出現五道高大的人影在堵住她的去路,手上都執著明晃晃的奇形兵器,挾著一股快要把人窒息的殺氣緊盯著她,不由她的腳步也為之一頓,連忙提神戒備起來。
“想當天,亙小姐獨闖‘天狼獄’,單挑‘云裳川’,崖邊綠地無人近,一刀轉身定全城,這是何等的傳奇佳話,本還以為是個巾幗英雄,不想竟然說出此番獨善其身的說話,真是讓人扼腕長嘆,蒼天弄人,天造奇才,卻無奇舉。”背后卻傳來蒙面人仰天一聲悲愴的慨嘆。
“你錯了,”唐槿云聽了,不由扭頭朝他微微一笑,“我沒有你說的那么偉大,我本來也就是一個普通女子,一直只想過自己的生活,做著自己的事,那些國家大事什么的,請恕小女子無德無能介入,你們自便就好了。”
說完,又扭頭回去,依然笑對著眼前的五道身影。她知道,以他們剛才那股凌厲的殺氣,武功恐怕和飛紅雪他們旗鼓相當,要是五人齊上的威力,倒也不容她小覷。
不料,這時蒙面人微微揚手一揮,那五道人影當下朝他合掌一拜,倏地又飄然上樹,遁去蹤影,讓唐槿云當下壓力大減,也不由輕吁了一口氣。
“若然亙小姐真的不肯與在下共攘義舉,那么也懇請亙小姐,到時候別插手就是了。”后面,蒙面人似乎已經在她的堅持中,別無他法了,只好出言警告她。
唐槿云正想抽身離去,但聽此警告,又不得不停了下來,鄭重地考慮了一下,頭也不回地也對他說,“如果你的是一支義軍,我斷不會插手;如果是一群強盜,我可不能坐視不理。”
“你大可放心,在下絕不容許錯殺一人!”蒙面人聽了,當下心也寬了一半,馬上嚴辭作出承諾。
“先聽著吧。”唐槿云聽見那個“殺”字,心中不由一沉,連忙提氣縱身上樹,直望山坡下飄去無蹤。
望著她的背影,蒙面人果然連連扼腕嘆息不已。這時候,黑暗處走過來一位儒士模樣的中年,輕搖著一把白羽扇,上前對蒙面人一揖后,問:“此女子便是皇上遲遲不肯動手的原因?”
蒙面人一嘆再嘆,“唉,她確實是奇人,要是有她做內應,何止事半功倍?本王也只是本著兵不血刃的上策,取得此番勝利,可惜終究是事與愿違,天不遂人愿。”
“皇上且莫怨,”那中年儒士當下一揖到底,信心十足地說,“任她縱是天生奇才,若黯然不出,終也是廢柴,為友為敵也不足為慮;若然她有半點阻撓我們的,微臣只需要一針一水,也能夠讓她香消玉殞,人間烝發。”
蒙面人仍然不無遺憾地自語,“只是不知她是如何想法,心無天下,也無朝廷,名利財帛不可撼其志,就為一個情字而遁來。”
“既然這樣,皇上大可真的劫來她哥哥,以此相挾……”那中年儒士頓時提醒他說。
豈料,蒙面人聽了,兩眼忽然一瞪,當下一揮衣袂,振振有詞地朝他一吼,“本王若是這般卑鄙,這和唐槿熙那家伙有何兩樣?將來何以服眾?以何顏面面對天下百姓?”
他這一吼,馬上讓那中年儒士也矮了半截,連忙惶恐地抱拳揖說:“皇上英明,是微臣一時失言,罪該萬死……”
蒙面人須臾一把扯下那蒙紗,露出一張輪廓模糊而清秀的俊臉,跟亙云庭那棱角分明的瘦臉大不相同,他瞥了一眼噤若寒蟬的中年儒士,大方地饒過了他,“國師言重了,要想本王取代唐槿熙,本王就得真真正正地靠自己的力量贏得民心,記住剛才我所承諾的那樣,此番行動,絕不能錯殺一人。”
那中年儒士當下一再抱拳揖稱:“微臣自當謹記圣命。”
望著唐槿云消失了的方向,蒙面人又緩緩地說:“此女子甚是怪異,能不與她為敵,當不與她為敵為妙,她的能力可是超乎你我的想像,一個搞不好,十萬兵馬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國師狐疑地望了一眼,又連忙俯首稱是,“是,微臣謹記圣命。”
“既然她不能為我所用,那么,國師,請照原計劃動手吧。”蒙面人說罷,失意地一揮手,轉身便朝林邊走去,留下一抹落寞的身影。
而在林中,卻隱約有著和唐槿云相似的一道宛如約素的倩影,含情脈脈地等著他,直至,兩人的身影粘合,最終攜手而去。
“微臣恭送皇上!”國師見了,頓時涕淚流零地朝他的背影跪下,久久也不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