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座安然地坐下。
亙云庭本想就今天下午皇上有沒有騷擾她的事向她求證。可偷瞥一眼唐槿云那緊閉的雙唇,想她現在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吧,這事兒,還是由她向他坦誠才是。
再說,這可是飛紅雪偷窺得來的消息,一旦說出來,那還不等于也把她供出來了?要是讓皇上知道了,說不定會判個斬首之刑呢。
那想要問的話剛到嘴邊,便又沒原由地咽了回去。
唐槿云心里也揣著皇上那的告白,像一個小偷似的忐忑不安地坐著對面,久久的不敢坦露,害怕它的出現,會因此重重地挫傷他們之間的情義。
只是很奇異,亙哥哥像知道她有心事地不是瞟向她,挑撩她說出心事。她卻更像驚慌的小兔一般,避得更加厲害。
兩人從進門到坐下來,都依然相對無語,卻苦了在一旁的馬承宣。
他只好假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然后對唐槿云揖道:“謝謝貴妃娘娘,我……”
“對了,你買辦好了吧?那明天就回去探探你的妻兒父母吧……”唐槿云也馬上逮住他的話,開始一股腦地跟他交代。
馬承宣一臉虔誠聆聽著,越聽越是滿心的感激。就是這個唐槿云,讓他避開了那密令上的安排,還給他放了長假,讓他有機會回家跟父母妻兒一聚,還從皇上那里討了個近家的要職,成為了新的西陲名捕馬承宣。
“對了,香苗師姐那里,我從皇上那里又打聽到新的線索……”唐槿云巨細無遺地對馬承宣交代完了,沒了,什么好話都說完了。才又想起了香苗師姐那里的消息,也拿出來跟馬大哥共享。
兩下一接合多方的線索,香苗師姐盜皇子的案情便開始有了個雛形:先是‘竹影子’在偷盜的時候被香苗師姐發現了,一直日以繼夜,窮追百里,追到了柳城明湖邊上,‘竹影子’妄想在多人的地方擺脫她的追捕,卻因此誤入了當時太子如今皇上的隊列中,驚嚇了他,卻被香苗師姐救了下來。隨后,‘竹影子’果然成功地擺脫了香苗師姐,而太子也在事后找到香苗師姐下榻的客棧,當面感謝了她,不料,她卻提出了要做他的貼身婢女,在三個月后,又借故離去,一年后,又潛入偷盜皇子。
“她為什么要提出當他的貼身婢女了?他們也不過是一面之緣吧。”線索卡在這里有點含糊了,亙云庭發現了,也趁機加入了他們的討論。
“哦,皇上當時說,是收留了她和她的姐妹,兩人一起做他的貼身婢女的。”唐槿云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才把這一點補了上去。可這一補可不得了,新的問題又馬上冒出來。
“她的姐妹?她不是一直都是一個人嗎?哪來的姐妹?”對于這橫空出世的姐妹,亙馬兩人也都不約而同地疑慮。
唐槿云也被這問題嚇了一愣。可任她如何搜索枯腸回溯皇上的說話,也斬釘截鐵地確認,皇上真的是有這樣說過。
“那皇上有說她那個姐妹叫什么名字嗎?”亙云庭不合時宜地追問,讓她的頭頓時大了一倍。
“按理說,你師姐找不到那個‘竹影子’了,也就會打道回府才對,怎么突然又向前來報恩的太子提出這么離奇的要求了?”馬承宣也仔細深入地分析出這問題中最不合理的地方,認為香苗師姐的行為實在太有悖常理。
“只有一個可能……”突然,三個一起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轉而相視而笑,馬承宣連忙謙讓唐槿云先說。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受了那個姐妹慫恿了。”唐槿云只好當仁不讓地說出來。
兩人也不由贊賞地點了點頭。
“看來,當下要馬上查出她這個姐妹是誰,她們曾經說過什么話?還有,她們是怎樣相識的,這個也很重要。”馬承宣總結地說。
這案情,不僅要查出那個姐妹是誰,還有香苗師姐為什么要借故回鄉探親而離開皇上?要是她真的回去過,師父斷不會再讓她離開他的身邊的;還有,她后來怎么又冒出來了,還要盜取皇子呢?
這三大問題縈繞在唐槿云的腦海里,足夠她有理由留在楚府上住上一宿,待明天再伺機向皇上索問,但一想到皇上,想到那深情而可憐的神情,她的心也無原由地一痛。
馬承宣也認為事態嚴重,要求留下來再替她打探收風,她還是過意不去馬承宣大半年在外,連親還沒有探成,又要馬不停蹄地替她做事。硬是強制要求他明天就走,待以后有需要的時候,她再去找他。
翌日清早,京城西門前。
本來馬承宣只買辦了幾個包袱的禮品,讓唐槿云看見了,頓時替他重新買辦了許多的禮品,足足裝滿了三大馬車才滿意;還著人繡了一面‘亙貴妃恩賜’五個大字的幡旗,立在馬車上,暗中吩咐“鶴衣衛”的暗衛替他一路打通,保證馬大哥在這回家的一路上,通暢無阻,不會有人借故沒收他的禮品。
這些禮品價值起碼超過五千兩白銀,馬承宣當官以來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禮品,還是自己的上司送的。他跟唐槿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相識后英雄惜英雄,老實人欣賞老實人,唐槿云一早在他的心目中摒棄了那陰柔女性的本質,像個女神一般地佇立在他的心中,受他萬世的景仰。
馬承宣一貫愛憎分明,盡職盡責,任勞任怨的態度感動了唐槿云,她認為,這三馬車的禮品也無法表示她對他的全部尊敬,他應該得到的比這里的更多更好。在她的心目中,馬承宣是那種真正愛護小妹守護大家的老實人大哥。
馬承宣在她的面前雙膝跪了下來,虔誠地朝她三拜九叩地行禮。她這次沒有阻止他,倒也大大方方地受落。
望著他的馬車漸行漸遠,她也實在不舍得他離去。他的離去就會讓她少了一個老實人的寫照,少了一份純真率直的借鑒,讓她容易在這爾虞我詐的世間中迷失了自我。
可是,為了他的幸福,為了他家人的幸福,分開已經勢在必行,無可避免。
也不知怎的,以往的分開,她都毫無感覺,近來白昭南、楚問天兩人的消失,馬承宣的離去,都讓她特別的傷感。
也不知道是她著實跟他們有了那種深厚的情誼,還是她已經大不如昔,情感也陷入了泥沼之中,生出一種卸去膀臂、彷徨無助的感覺。
隨行送別的自然還有亙云庭。從他看見唐槿云因為覺得馬承宣買辦的太少,而開始四處奔波重新買辦的赤誠,到他看見她剛才大方地受落他的尊崇,他甚至也有了一種想要跟著跪下的沖動。
這個女子實在太可愛了,太讓人感動了!一切都做的那么周詳細密、大方得體。這般的女子不正是那些賢惠淑德、持家有道女主人的影子嗎?
亙云庭暗中瞥了一眼她那緋紅的嫩臉,心中不由一陣陣地滴血。
兩人轉身回府之行,一路上都一如昨晚般難以啟齒。只好靜靜地結伴而徜徉在冷清的大街上。
如果不是飛紅雪,如果不是皇上,他會跟她淪落到這樣無言以對的地步嗎?
“看皇上給你個什么官職,然后,我們馬上就起行了。”半晌,唐槿云才微嘆了一口氣,決意推開皇上所有的好意,潛心跟亙哥哥如計劃中隨行好了。
“嗯,”亙云庭聽了,心中不由一陣激動,說到底,唐槿云還是愿意傾向他多一點,可是,飛紅雪的纏繞,以及皇上的威儀,還是讓他有所顧忌。“你找到師父那半部醫書了?還有香苗師姐的事,你不查下去了?”
唐槿云聽了也不由微微一怔,停住了腳步,沉思了起來。書已經找到了,隨時都可以去盜取;可香苗師姐那里,難道真的為了避開皇上,而不守對師父的承諾嗎?
“那就等找到香苗師姐,咱們再離開吧。”半晌,她才漫不經心地說。其實兩件事也許風馬牛不相及,但此時她的心已經亂如柳絮,但求胡亂搪塞亙云庭。
亙云庭不虞她的回答是否顛三倒四,不合邏輯;此時,他窺測到唐槿云的一點態度,也心事重重地去思慮應該找個怎樣的時機向她說出飛紅雪的事實,以及猜測著皇上接著下來的一步行動。
兩人一路默默無語而又滿懷心事地回到楚府,走進熱鬧了一天的大廳,此時又是他們兩個人的冷清世界。
不多久,又來了太監宣兩人上殿。這次有亙哥哥陪伴,唐槿云也只好硬著頭皮上殿去見皇上。
來到勤政殿上,唐槿云也只好云裳華蓮般轉到高臺上,只是跟皇上微微點頭行禮,便儼然坐在皇后的下首位;亙哥哥和其他榜眼探花依例未經傳話不得入殿,垂立在殿外聽候宣傳。
待皇上處理完其他日常雜務后,才把他們三人宣出殿內,上前聽封。
皇上先是著吏部尚書大人描述各部空缺,然后,先后把樂坊都知、翰林司事兩職封給榜眼探花,卻把吏部侍中封給了亙云庭。
兩下無言地等到了退朝。文武百官辭退,各位聽政的妃子皇后也開始魚貫而出,偏偏,皇上又著人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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