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家回來天色還早的很。
若不是今天新嫁娘頭一天回門,按照當地風俗新嫁娘必須當天返回婆家,林父和姨母當真恨不能把把瑾娘留下來住幾天。
也是知道不能讓瑾娘留宿,那早一點離開晚一點離開就沒多少差別了。
且林父和姨母也從瑾娘口中得知她如今已經開始管家。
婆家那么看重她,她總不好懈怠。如今那府里的事兒瑾娘都不熟悉呢,讓她早些回去翻看賬冊,熟悉徐府的交際往來、人脈關系和花銷財產,以后處理起事情來,也能做到得心應手。
就這般,林家一家幾口早早送別夫妻二人,讓他們攜手而歸。
瑾娘奔波一天也不覺得勞累,就是有些犯春困了,這一路上哈欠連天,眼淚珠子都從眼角滾出來了。
她這么困倦,回府后也沒休息,拿出賬冊又翻看起來。
徐二郎見狀就說,“這些賬冊一時半刻也翻看不完,你既然困乏,就先休息去吧。”
“沒事兒,我一會兒喝兩盞茶提提神就好。這些賬冊遲早是要理的,我早些看完,做到心中有數,以后處理起事情來才不慌亂。”
徐二郎見她執意如此,也不阻攔,只叮囑青禾最多給她上兩盞茶,以防茶喝多了,晚飯沒胃口,抑或耽擱了晚上睡眠。
青禾應下后,徐二郎又交代瑾娘一聲,他這就去前院看書了,晚膳也在前邊用,讓瑾娘別等他。
瑾娘道了聲“好”。
結果徐二郎的腿腳還沒踏出門檻,夫妻兩人就聽到外邊傳來沉重的跑步聲,緊接著是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二公子二夫人不好了!長安公子起了熱癥,如今都燒暈過去了。”
瑾娘蹭一下從凳子上坐起來,她眼見徐二郎連個招呼都來不及打,就快步走沒影了,也趕緊招來青禾前邊帶路,“快,快,帶我去長安的院子。”
青禾“唉”了一聲,“二夫人您跟我來。”
瑾娘卻猛一下拍了拍額頭,“喚人來去請大夫,找醫術最好的,快去,趕緊的。”
另有一個叫青苗的丫鬟響亮的應了一聲,快跑出去了。
瑾娘被青禾帶去了大房所在的院落。
長安所在的大房居住的院落,和瑾娘徐二郎住的院落恰好在一東一西兩個方向。加上徐府宅邸大,占地廣闊,一東一西走下來足要兩盞茶功夫。
瑾娘擔心長安出事,幾乎是一路小跑過去的。也顧不得什么儀態體統了,跑的釵環都掉落了兩支,梳好的發髻都跑出了幾縷發絲,額頭上也滿是熱汗。
好不容易進了長安的院子,還來不及喘口氣歇一歇,就聽見里邊傳來徐二郎怒斥的聲音,“既然昨晚上就起了熱癥,為何不去請大夫?為何不去通知我?”
一個老嬤嬤跪在地上,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老奴也想去請大夫,可長安少爺死活不肯,只說若是奴婢不聽他的話,就要把奴婢趕出去。奴婢偷偷吩咐丫鬟去給您和老夫人送信,長安少爺知道了就說要跳到湖里去,奴婢沒辦法,只能又把人叫了回來。”
“少爺之前身子雖熱,卻沒到滾燙的地步。奴婢見他既不讓請大夫,又不讓通知您和老夫人,不得已用土法幫他降溫。好在效果不錯,燒很快就退了。可今早上不知為何又熱了起來,且越來越滾燙,奴婢顧不得其他,連忙派人給您送信,可您已經和二夫人回娘家去了。而老爺不在府里,老夫人倒是抽空來了一趟,也讓人請了大夫,長安少爺吃了藥燒也退了些,老夫人就回去了。可這熱癥午時又突然上來了,而且來勢洶洶,長安少爺不一會兒又暈了過去。”
徐二郎一腳踹在這嬤嬤的胸口,嬤嬤翻到在地,痛苦的說不出話來,嘴角也流出了血,由此可見徐二郎心下多惱,真是恨不得要了她的命了。
“他人小,不懂事情輕重,你也不知道?他說不讓做什么你不會私下里做?幾次三番熱癥上來,就是我與他二嬸不在府里,難道不能派人去林家喊人?還有他祖母不是也在府里,請過來坐鎮有多難!”
徐二郎面容冷冽,額頭上的青筋直抖,捏著的拳頭松開又捏緊,捏緊了又松開。想來若不時理智尚存,徐二郎真能一拳頭砸死那誤事的嬤嬤。
瑾娘也擔心他氣性上來,將人打殺了去。她狼狽的跑進來,一把抓住徐二郎顫抖的手,慌亂的說,“夫君別惱,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長安的性命要緊,咱們先進去看看長安。”
徐二郎看她滿臉的汗,頭發也散亂了,不由蹙眉,可當下也著實顧不上這些,長安要緊。
兩人進了臥室,還沒看見長安,先看見長平和長樂。
長平就趴在床沿邊,抓著長安一只手默默的哭。他眼睛紅通通的,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如同被驚住的小獸一樣唰一下扭過頭。
見到是徐二郎和瑾娘過來了,他嗚咽了一聲,眼淚流的更兇了,可卻不開口叫人,只是又回過頭攥著長安的手默默的哽咽。
倒是長樂,小姑娘就坐在床里邊,拉著大哥的手哭的稀里嘩啦直打嗝。
見到徐二郎和瑾娘進來,小姑娘哇一聲苦的更兇了,還口語不清的喊,“叔叔,叔叔,救哥哥。”
徐二郎見狀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上來的,冷聲道,“外邊的人滾進來,還不把長安長樂抱出去!”
瑾娘也有些急了,一個孩子生病就折騰的人仰馬翻了,要是再多來兩個,那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而且長安這熱癥來的邪乎,一時起一時歇的。那些奴才也是不精心,竟然敢讓兩個小人過來,難道不怕長安得了傳染性的疾病,把這兩個小的也牽累了?
她連忙伸手要將長樂抱下來。
“長樂快到嬸嬸這里來,嬸嬸抱你出去。”
長樂卻一巴掌打在瑾娘手上,“我不要,我要哥哥,我不走!”
長樂人小力氣也小,打在手上也不疼。且她小人家,就是再哭再鬧再耍脾氣,瑾娘也不和她計較。當下再次伸過手,不顧長樂的抗議,硬是將長樂從床上抱了下來。
徐二郎也把長平挾在胳膊彎處,直接扔了出去。
照顧兩人的嬤嬤急慌慌的去哄哭鬧不休的小主子,長平長樂卻不依,依舊嚎叫的厲害。
又哭又鬧的直吵的人耳膜陣痛,連瑾娘這么好性的都忍受不住了,徐二郎的臉色更是冷沉冷沉的。
可如今也顧不上這些了,兩人趕緊來到床前,就見長安正穿著一身白色的寢衣躺在床上,一張小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瑾娘伸手摸一把他的手臉,當真滾燙滾燙的,可以煎雞蛋了。
大夫還沒來,瑾娘慌的不行,唯恐這樣燒下去,把人腦袋燒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