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你個老畜生,你把我幾個親生的兒子都抱離我身邊,你和那些小畜生合伙將我蒙騙在鼓里,把我一個老婆子騙的團團轉,這些我都不怪你。可你不該誑我騙我說我的老四在我肚子里憋死了!我是個當娘的啊,我把我自己孩子害死了,我為此流了多少淚,我這雙眼睛都要為此哭瞎了!!”
“騙我也就騙我吧,總歸孩子還留了一條命,還好好的活在人世上。可孩子剛滿三歲,就被老三親手推進湖里淹死,這事兒你這親爹不會不知情。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明知道三小子是殺人兇手,你為了利益,為了金錢,你也能視若無睹。你竟然還能將三小子視作親子,將他好生教養。你想想老四啊,老四要是知道攤上你這么個爹,死也不會瞑目的!你個活該被天打雷劈、千刀萬剮的老畜生,老四投胎碰上你這個爹,那是瞎了他的眼。”
“好在孩子早早死了,不用為你的所作所為心寒。可我呢,我十五歲就嫁了你,我給你們老江家當牛做馬。我伺候公婆,和睦妯娌,我給你生兒育女,把你照顧的妥妥當當。結果,到頭來,我落得滿身不是。公婆不稀罕我,妯娌怨念我,孩子不是親生的,如今連口飯都不稀得給我吃。就連你個老畜生,也巴不得我早點死,好不礙你的眼。”
“我活了一輩子啊。原以為怎么也活出個人樣了,卻沒想到,我連你也不如,我還不如你這個老畜生。”
老太太哭的聲嘶力竭,哭的整個人渾身打顫,她的聲音尖刻,猶如厲鬼,終于將院子里其余幾個房間中的小婦人也驚了出來。
出來的有三個媳婦子,個頂個穿著綢緞衣裳,頭上簪金帶銀。她們富態白凈,一看就是享慣了清福的少奶奶。
這就是江集村村長家中三個兒媳婦,三個兒媳婦倒是都生的好相貌,可一個個全是黑心的。也或許是處于明哲保身的考慮,她們非常聽信自家夫婿的話,就和老太太不親近。
老太太年紀大了,在這個家不中用了,她們便越發不將她看在眼里。有時候老太太病的厲害,該她們三個兒媳婦去伺疾,她們也都互相推諉。你推我我推你,最終被推出來的人心不甘情不愿,伺候老太太自然不會精心。這也就導致老太太在病中連口熱水都喝不上,糊口的也只有喂雞的玉米餅子。
當時老太太高燒不退,還昏厥了兩天,這三個兒媳婦看人熬不過去了,也確實嚇得不輕。她們怕夫婿責備,怕公公大發雷霆,但這些都沒發生。反倒是老太太求生欲強大,再沒吃藥的情況下,硬生生挺了過來。
就說這命賤不賤?你要是死了,不久不用受苦受罪了?可你偏偏活了,還真是賤骨頭。
經了這樁事,老太太在家中越發沒了地位,三個兒媳婦也越發猖狂。
若是往常聽到老太太大聲說話,她們指定要白眼相向,可如今公公和二伯三伯就在家中,那婆婆有再多不是,也輪不到她們說道不是?
三個兒媳婦是不想出來湊熱鬧的,可老太太嚎啕的太厲害,有些話就進了她們的耳朵,那信息量太大,把三個兒媳婦都驚住了,一時間全都從屋內跑了出來。
她們本想去質問老太太,可隨后就看到公公和二伯他們就站在婆婆跟前。婆婆哭的沒個人樣,公公他們也臉色難看的猶如死人。
發須皆白的老者此時面色確實難看到極點,他不知道老太太從那里聽說了那些密辛,又是從何得知四小字早早夭折的事兒。這些都可以晚些追究,如今他迫切需要證實一點,“大小子和三小子為何回不來了?你動了什么手腳?他們現在在哪里,他們活著沒有!”
老頭一把揪住老太太的衣領,像是要掐死她。可最終也只是狠狠的將她推開,“你給我說,快點說。”
老太太頭磕到門框上,當時眼中就冒出淚珠。但這時候她卻感受不到疼似得,反倒又哈哈哈笑起來。
“他們都死了啊!他們怎么還能回來,我大兒子二兒子三兒子替了他們的身份,進了盛府當少爺。可我親生的孩子下大獄的下大獄,死的死,他們都沒落下好下場,憑什么大小子他們能活下來。我不甘心啊,我怎么會甘心呢!我的兒子啊,從出生就沒在我跟前待過一天,他們被你早早送進盛府,名義上是盛府的長子嫡孫,可我兒子過的什么日子你當真知道么?嫡母刻薄,動不動就給他們立規矩,我大兒子腿都要跪斷了。老二被他們養成個酒囊飯袋,只會花天酒地玩女人。老三呢,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藥,病懨懨的每天躺在榻上,連下地走幾步都不成。我那三個兒子子嗣山更是艱難,至如今只有老大有兩個姑娘,老二老三一如所出。”
“你再看看養在我膝下的大小子他們,他們的媳婦是我和你精挑細選的。他們那個不是生了三五個孩子,好生生被我養大了。憑什么我把別人的孩子養這么好,那府里的人卻這般作踐我的兒子,把他們當草芥一般蹂躪。他們膝下沒有一個男丁,死了都沒人摔盆。憑什么啊,老天爺這么不公平,這都憑什么呀。”
老太太哭著哭著又笑了,“老天爺眼睛瞎了,不管我那幾個兒子,不給他們一個公道,我給!我是他們的親娘,別人不管他們,我管!!徐大人說了,只要盯緊了你們的動靜,只要把那東西找出來,就能像朝廷請命寬恕我兒子。這么好的事情,你說我怎么能不做?我憑什么不做?”
“我就趁你們不防備,把你們監視的牢牢的。你不是讓大小子三小子他們去炸堤壩么?你們幾個老畜生,心狠手辣多不足以形容你們,你們泯滅人性,你們愧對‘人’這個字。你們只想著一己之私,想將整個江南置于水患之中,還想將那些金銀都搬走,做那代代富貴的美夢,你們做夢!”
“我啊,我瞅見大小子和三小子出門,就跟過去了。我給他們塞了兩個水囊,里邊被我下了藥。他們都沒走到通州府,人就倒下了。如今兩人都在衙門里呆著呢,聽說兩個人嘴硬,還不肯招供。那些衙役們可不會對他們客氣,直接就用了重刑,用刑用的好啊,都死了才好呢。他們預謀不軌,死罪跑不了了,都要被砍頭的哈哈哈。他們都死定了,死定了……”
那邊“看熱鬧”的三個兒媳婦,早就暈了兩個。唯一一個還沒暈的,此時也癱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熱搜
她們嫁入老江家也幾十年了,老江家有什么異常,她們一清二楚。像是一般的老百姓家里,哪能可著白面白米可勁兒吃?可老江家就是可以。甚至于,白面白米在這里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平常吃的是碧粳米,吃的是燕窩雪蛤。而她們穿的帶的,是綾羅綢緞,是金銀珠寶。
但她們也沒敢往別處想,一直以來都以為老江家祖上不妥當,所以家里人才不敢聲張,只能悶聲發大財。卻那里知道,這老江家祖上確實有點不妥當,但人家可不是山賊馬匪的后代,人家祖上是世家呢。
可惜,如今世家不如豬狗。世家都被下獄,指不定那一天醒了,就要被拉到菜市場砍頭。
老二媳婦還是唯一清醒的人,她一想到“砍頭”兩個字,陡然一個激靈。之后就見她陡然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屋里跑去。屋里很快傳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再之后,就見老二媳婦懷里抱著一個不小的包袱,跟攆兔子一樣火速往外跑。
可是,那里還跑的出去,如今門外有士兵把守,就在他們對面,也有一列侍衛站崗。除非她化作一只蒼蠅蚊子,不然真是插翅難飛。
老二媳婦頹然的坐在地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那邊三個老頭此刻也維護不了自己的形象了,老二老三合力攙扶著搖搖晃晃的老大,口中焦急的說,“大哥您吸氣、吐氣。大哥您別慌,即便大小子二小子折進去,咱們還有別的子孫逃出去。不會真的把盛姓斷在咱們這一輩的,大哥你看開點,大哥你別氣。”
可是已經晚了,那須發皆白的老者本就上了年紀,加之他脾氣本就不好,十多年前就中過風。這十多年倒是注意養生,沒再犯過病,可如今從老夫人這里聽到了太多訊息,一下子氣的狠了,他嘴角直接斜了。
老者口水從嘴角流出來,隨即他胳膊和腿直打哆嗦,不過片刻功夫,人就癱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老二老三雖然情況比老大好一些,但到底上了年紀,又受了這么大刺激,還親眼看著大哥躺在地上,再不可能站起來,一時間也激怒攻心,老二直接吐出一口血來,老三頭發暈,戰都站不穩,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老太太見到這畫面,卻是哈哈哈笑起來了。與之前悲愴凄然的笑不同,這次老太太的笑聲中更多的是暢快與舒心,“報應,都是報應啊!我幾十年壓抑自己,不得快活,如今你們也嘗嘗我的憋屈。你們可別死,你們睜眼好好看著,看著徐大人他們把西山那邊的墳墓掘了,看他們把藏在里邊的金銀全都取出來送到京城!”
這次老三也沒忍住,也噴出一口血來,“大嫂,大嫂你……”
“呸!別叫我大嫂!你們這一窩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們瞞了我老婆子幾十年。若非徐大人派人告知我,我當真以為我是個不堪為人母為人媳的。可我明明為這個家付出了全部心力,最后也沒落得好。好在,不是我的錯,不是我老婆子人不好要天打雷劈,是你們這些畜生沒人性啊。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讓我們母子生離,你們活該下地獄。還有你們盛家,就該子孫斷絕。呸,你們還想讓柱子栓子他們逃出去,他們倒是逃啊。你以為你們在山上挖的地道地洞我都不知道,實話告訴你們,我老婆子沒瞎,你們這些鬼祟舉動,我都看在眼里呢。”
“那地方我也告訴徐大人他們了,你們盡可以往那邊逃,到時候也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
“呵,你們盛家啊,就等著在地府里團聚吧。還想綿延子嗣,做那一人之下的美夢,你們且繼續做著,看還有沒有子孫能繼承你們的遺愿。你們也別肖想我那幾個親生兒子,他們若是罪孽滔天,不能活命就跟你們一塊兒去。若是僥幸留的命來,我也不會讓他們繼續頂著盛姓在這朗朗日月下走動。丟人啊,呸!”
最終老三也被氣暈了,而那老太太,幾十年來積累在胸中的郁氣在一朝吐盡,又因為為此事提心吊膽了好幾日,著實缺乏休息,頭一歪也躺地上了。
這邊院里再沒有動靜了,守在外邊的士兵不放心過來瞅了兩眼。結果就見躺的躺,昏的昏,迷瞪的迷瞪。得,總算可以清凈一時半會了。不過還有些可惜,再不能聽這些世家的密辛了,這機會難得,可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啊。
這士兵最后瞅了一眼胸口一起一伏的老太太,確定人沒死,就放心的退了出去。
這太太也是個狠人,直接給兩個養子灌了藥,據說還把炸彈的配方給尋摸到了。這老太太對朝廷有功,是大人下了命令讓他們看護一二的人。他們可得把人看好了,不然依照這老太太的所作所為,被醒來的兄弟掐死都有可能。
不說江集村中這些鬧劇,只說徐二郎和三皇子一行人如今都到了江集村西北角。
那里不管遠看還是近看,就是一片平平無奇的密林。除了小土包多了點,絕對沒有引人注意的地方。
但是,這就是盛家的藏寶地,盛家祖宗們的積藏,都在這些土包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