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妙在十里長亭送了父親,薛夫人事先打聽了哪一天回去,也約了尹夫人帶了程儀來送,又送了幾樣路菜。
這一次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不再是誥封正裝。
沈居安看了薛夫人,尹夫人,臉上只是笑容。妙姐兒在王府里住著的確是比在家里好。
“我們回去了。”尹夫人喊了玉妙,沈伯父的車都已經走得只有一個影子,妙姐兒還是在看著,眉目間是悵然的。
玉妙從薛夫人,尹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眉頭輕鎖,就松展了眉頭,對了她們笑一笑,自己并沒有理由悵然。
朱宣說到做到,果然在臨走時贈送了沈居安一對婦人,卻不是妙齡少女,都是嚴謹的管事媽媽,讓她們在沈居安必姻之前為沈居安管一管家務。
三個姨娘臨走時對了玉妙拜了又拜,不敢說什么了。
玉妙轉過身來與薛夫人,尹夫人一起上了馬車,朱祿帶了人跟了車慢慢回來。
路過一家書店里,尹夫人忽然想了起來,笑道:“我有好東西給你。”從懷里掏出了一本書來。
薛夫人也笑了:“你還會看書啊。你又不認識字。”
尹夫人笑得不好意思:“我是給妙姐兒看的,她不是要看書的。這本書是丈夫這幾天晚上,天天睡了床上還要看的,我想一定是好看的書,妙姐兒一定也喜歡看。”
玉妙接在手上,差點兒沒有笑出來,居然是一本情愛話本,只差里面有插圖了。她隨手翻了一翻,幾行字映入了眼簾。。。。。。。。
居然是一段三級描寫。玉妙笑得捂了嘴,尹夫人還沒有覺得什么,只是也看了她笑,問她:“難道是笑話?”
玉妙把書還給了尹夫人,帶了笑道:“你還拿回去吧。千萬別被尹將軍知道了。”尹勇要是知道了,要挖個地縫鉆進去了。
尹夫人看了玉妙笑得渾身亂顫,知道玉妙不是輕易笑話人的人,也微紅了臉把書收了起來,低聲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玉妙勉強忍了笑,其實心里真的很想看一看,金瓶梅都是看過的,不過這個朝代還沒有出來。
往車外看了過去的書店,玉妙有心讓停了車去看一看,再一想這樣的書也帶不進去。帶了進去被發現了,又要有事情。
被人發現自己看黃色小說,以后就低了頭走路吧。
不過心里癢癢的,這個時代的情愛話本是什么樣子的呢?
一大早起來送沈居安,三個人都有些疲倦,玉妙說要回去念書,徐先生還在等著。又問了余麗娟現在沒有什么事情,就約了第二天晚上在李英華的酒店里見,三個人才分開。
徐從安看到玉妙送了人就回來了,高興得很,他現在督課甚嚴,朱宣有一次笑他:“你教不成才女,教成個歪才,我可要找你了。”
徐從安也笑朱宣:“王爺放心,反正不會亂解詩經。”兩人當時正在吃飯,相與拊掌大笑。
下午是京都左氏來辭行,不要說是沈居安,玉妙自己也挑花了眼,這么些的人,個個都是相貌容功都一流的,送給玉妙的都是自己手繡的東西。
見了衛氏的儀表,玉妙就覺得心神清醒,見了左氏恬淡的笑容,又覺得心里寧靜。玉妙在心里輕嘆了一口氣,換了自己也不知道選哪一個好。
左氏笑問了一句:“聽說衛姐姐去了京中,是拿了王爺的推薦信要進宮?”
這些人消息真是靈通。玉妙笑道:“大老遠的路奔了這里來,也沒有結果,能為她做點事情我心里好受些。”
雙眸看了左氏微笑,心想我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吧,左氏今天來辭行,象是也有話要說。
左氏會意,笑了一笑道:“來了這一次,路費又有人出,看了南邊兒的景致,比京里好得多。回去至少一年半載的還有新鮮話題說。”
玉妙就靜靜聽她說話。
“。。。。。。衛姐姐是才女,還可以求王爺一封推薦信去宮里,我只有回去京里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來這里住了十幾天,要走了只是舍不得姑娘。太夫人在京里,姑娘進京時還請給我個信兒,大家見一見。“
玉妙又微笑,怎么都舍不得我,沒有人舍不得父親。
“衛姐姐初來的時候,看見她臉上還帶了生氣的樣子,后來才聽說了她的事情。也難怪她會生氣。
不過諸人諸事情,放在我身上就不會象那樣愛動氣。“左氏款款講來。
“生母是老爺跟前的丫頭,到老爺臨死都是青衣,連個姨娘都沒有當上。老爺當了一輩子窮京官,擺了一輩子的窮規矩,說什么嫡庶之分,那為什么還要動丫頭。”
左氏并沒有半分動氣,但說出來讓人驚心。
玉妙佩服地看了左氏,不認字的人也有這種見識。
“偶然一度就有了我,窮京官的規矩,家里人一般也叫我小姐,姑娘的。可是看了生母天天在老爺太太面前站著,侍候用水用飯,不高興了和一般的家人一樣挨罵。。。。”左氏象是說不下去的樣子,眼里沒有半點淚光,卻輕抬了頭往上看了看,才回過神來繼續說:
“太太一輩子都沒有兒女,老爺太太西去以后,家產不多都是我一個人的了。我才奉了自己的母親為姨娘。母女才得以相認,不想這樣的好日子也不多。。。。。。“
左氏的聲音漸低了下去:“她一生過慣了丫頭的日子,過了幾天奉承的日子,就大笑而亡,臨死前拉了我的手說,這房里的東西都是我的了。。。。。。。就這么去了。”
玉妙頗為同情的看了左氏,都想不出來話來勸。熬到了頭反而大笑而亡,忍在心里的屈辱又有多沉重呢。
左氏還是沒有眼淚,聲音也恢復了恬然:“又是窮京官的規矩,家里有幾個堂兄弟,天天逼了我嫁人,要么就讓我過繼他們的孩子,和衛姐姐一樣,天天被逼迫。
我約齊了他們,當了他們的面摔了最值錢的一個古董,又拿了刀對他們說,如果再來逼我,我就把家產都散盡了,抹了脖子去讓他們誰也拿不到一分錢。
這樣才得以清靜的過日子。“
玉妙忍不住笑了笑,眼睛象彎月牙兒一樣看了左氏。
左氏也對她笑笑,不無遺憾地道:“那個古董不是不值錢的。”兩個人都輕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