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和張虎本來想在年前進山打回獵,也因為事情太多耽擱下來,沒有成行。
這幾天抓空閑,薛一梅將大家的被罩、床單和枕巾都洗了,換上了干凈的被罩、床單和枕巾,就連炕上鋪的粗厚的大炕單,也讓力氣大的傅松和張虎拽下來清洗干凈,在灶坑前烘干后,又鋪在了炕上。
薛一梅還從張家鋪子買來了新的窗戶紙,兩個屋子全都換上了,并糊了兩層,三間屋子也打掃得干干凈凈,顯得屋子都亮堂了很多。
總之新年新氣象,過年總得有個過年的氣氛。
一家子也笑呵呵的配合著薛一梅聽她指揮,隨她折騰,每天歡歡喜喜的非常熱鬧。
今天是臘月二十八,是康平鎮年前最后一個集市,薛一梅打算進城買些東西,順便帶著大家去逛一逛。
一大早,大家進行完了晨練后,誰也沒有休息,洗漱完后,全都興沖沖的換上了新衣服、新鞋子,戴上了新帽子和新手套。
家里的銀錢也全都帶在了身上,薛一梅給傅松的棉襖也縫了兩個內袋和紐扣,給他裝了五百兩莊票,張虎、傅平和小豆子,也給他們裝了兩串銅錢,留著買些合心意的東西。
其余一百兩莊票和十幾兩的碎銀和銅錢,被薛一梅裝進了錢袋,放進了貼身的棉襖內袋里。
前些日子備料,花了有八十多兩銀子,袖箭押金十兩,買制作火藥的東西,筆墨紙硯顏料,還有買糧食各種調料豬肉豬油,付布偶工錢等等花了有十幾兩,現在家里只剩下六百零十幾兩銀子了,這還是傅松他們打獵收入了三十多兩銀子,之前還賣魚蝦有些收入,賣布偶也賣了十二兩多,不然也剩不下這么多。
過了年就得建房,各種工錢、飯錢,還要添置家具,最少也得六七十兩銀子,按理手里這些錢是富富有余的,但過了年還要付袖箭的錢,就算押了十兩銀子,也得付給人家一百九十兩,這才是大數額。
可為了家里的安全,比這再多的錢也得花,主要花的值得。
臨走時,薛一梅在兩個不算太大的筐子里,鋪上了之前的舊棉被,兩個小的被放了進去,讓傅松和張虎背著。
今天鎮里人肯定很多,就算不考慮潛在的敵人,兩個小的自己也走不了十幾里山路,來回就二三十里地,因此,薛一梅果斷的選擇了最省事的辦法。
背筐被傅松和張虎放在了前面,會一直在眼皮子底下看護著孩子們,這樣,孩子們安全系數也大一些。
而她和小豆子、傅平,則每個人背了一個筐子,將屋門、院門全都上了鎖,大家這才興沖沖的出了家門。
到了張家鋪子門口,傅松和薛一梅進去和張敬信、馬氏打了個招呼,拜托他們照看一下家里,就帶著眾人一路往鎮里走去。
今天難得是個大晴天,山路上人很多,大都是趁著今天去趕集的,有靠山屯的,也有從半路的岔道上過來的附近山村的村民,因此,路上熙熙攘攘的,很熱鬧。
山路上前些日子的積雪雖然還有不少,但人經常走的地方也化得差不多了,雖然寒風依舊凜冽,滴水成冰,冷的厲害,卻影響不了大家趕集的熱情,一路上笑語喧嘩,邊走邊嘮嗑,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即將過年的喜悅。
傅松和張虎在前面走,他們旁邊是靠山屯范家二房的范老二和他的兩個兒子范猛、范林。
范老二的大兒子范虎,是和傅松一塊服的徭役,卻沒能回來,因此,范老二老得厲害,四十多歲的人像是六十多歲的,腰都岣嶁了,好像隨著大兒子的死亡通知單,他的精氣神也一并消失了。
范家二房日子過得異常艱難,或者說,整個范家日子都不好過。
范家大房這次逃過一劫,也是因為大兒子范勇、范鐵伶俐,在城里找了份工,舍不得丟了,兩個兒媳婦也拿出了為數不多的嫁妝,加上自家積攢的銀錢豁出去交了錢,這才免除了徭役。
范虎不舍得動用媳婦的嫁妝,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往年服徭役也就半年,最多也就一年,怎么都能熬過去,就義無反顧的去了。
沒想到一去就沒回來。
聽說范虎的媳婦李秀云接到朝廷的死亡通知單后,立即暈了過去,現在已經都魔怔了,瘋瘋癲癲的胡言亂語,整天喊著范虎的名字,很是凄慘。
范虎留下一個五歲的女兒,早熟的可怕,每天盡心的照顧母親,小小的人一天都不說一句話,不是發呆就是干活兒,誰也不理。
范虎的二弟范猛今年十九歲,三弟范林十四歲,兩人都還沒有說上媳婦,除了侍弄家里那點兒地,就是跑山里采摘山貨,勉強能夠糊口。
冬天聽說在城里也曾找活干,因為不善言辭,太木訥,雇主也看不上,也沒掙到幾文錢。
而范家大房想要照顧二房也有心無力,只能暗自嘆息。
這些事情傅松早就知道,或者說,屯里那些沒回來的后生家里,他都了解一二。
只是,他現在也是自身難保,顧不了這么多人,只能盼望著以后家里有了條件再幫扶一把。
就算有了打算,就算知道這些人回不來與自己無關,傅松看著眼前衣衫襤褸、神情凄苦的父子三人,心情也很沉重,好久都不知該說些什么。
“呵呵······松子命大啊,你看你就好好地回來了,我家······那個苦命的,回不來嘍······”
范老二佝僂著腰,一雙昏花的老眼呆滯的看著前面,一邊蹣跚的邁著步子一邊自言自語的嘮叨著。
“松子哥,你別在意,我爹自從······我哥沒了,就這樣了。”范猛攙扶著范老二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說。
范林攙扶著范老二另一邊,邊走邊看著傅松,羨慕地說:“松子哥,有啥需要我能干的活兒千萬記得喊我,別看我小,力氣大著呢!”說著,還揮了揮瘦弱的胳膊,挺了挺單薄的胸脯,以示自己真的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