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蒼頭聽到了,開口道:“行了,我知道一處賣酒的,是鎮里酒鋪子度數最高的酒,酒鋪子旁邊就是雜貨鋪,別分頭走了,一塊去吧!”
于是,小明等三個男孩子全都上了騾車,薛一梅懷里抱著小花靠著車頭附近的車幫,傅歡、丫丫和小秋裹著棉被緊挨著她坐著,小明三個男孩子坐在她們對面,擠得滿滿當當的,倒也勉強能擱下。
小豆子和傅平背著筐子,仍然坐在后面的車轅上,并不占用車里的地方。
傅松、張虎還是背著筐子跟在車邊。
于是騾車快速的行駛起來,也沒見老蒼頭如何甩鞭子,騾車的速度就明顯加快了,很快就到了城北的一家燒酒鋪子。
當看見那飄揚的張記酒鋪子的幌子時,薛一梅暗暗松了口氣。
現在是在搶時間,小花的病情耽擱不起啊!
傅松和張虎這次不用說,就分頭行動起來。
傅松走進了燒酒鋪子,很快就拎著兩個五斤的酒壇子走了出來。
張虎進了隔壁的雜貨鋪,也拎著兩個半人高的澡桶出了鋪子。
傅松將酒壇子小心地分別放進了自己和張虎的筐子,然后從張虎手里拎過一個澡桶,說了聲:“走吧!”
張虎也沒客氣,雖然自己拎著兩個澡桶也拎的動,十幾里地也能走下來,但不能倒手輪換,也會很累。
薛一梅在他們買東西的時候,也在附近的一家布莊,買了五套單人被褥,兩床床單、兩床被罩和五個枕頭以及五身大小不等的棉衣,五雙棉鞋,十套外罩和內衣,全都堆放在騾車上。
三個男孩子見車上堆滿了東西,自動下了車,傅平和小豆子也不坐車了,大家跟著傅松、張虎跟在了騾車旁邊。
薛一梅見東西堆在車上,她和四個孩子坐下后地方還是很寬敞的,就讓三個凍得直打哆嗦的孩子上了車,也讓傅平和小豆子背著筐子坐在了后面的車轅上。
此時,已經接近酉時初,天色已經發暗,快要到關城門的時辰了,大家不再耽擱,老蒼頭趕著騾車很快駛離了城北,直奔南城門,終于趕在關城門前迅速地出了城。
薛一梅望著身后關閉的城門,暗暗吁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懷里還在昏迷的小花,祈禱老天爺給她點兒時間,讓她給小花想辦法將溫度降下來。
騾車一路疾馳,傅松、張虎等人也跟著騾車一路猛跑,也多虧幾個孩子都上了車,不然肯定跟不上。
小明坐在車上,看著薛一梅毫不嫌棄的抱著臟兮兮、病的死活不知的小花,淚水忍不住涌了出來。
他到現在還以為這是一場夢,不敢相信是真的,他暗暗祈禱,祈禱這個夢永遠也不要醒!
他們五個孩子,他和小山、小狗子不在家里吃飯,也沒有飯可吃,給人幫工一文工錢也沒有,一天也只管一頓飯,還不管飽。
而廟里已經沒有一點糧食了,小秋和小花每日的飯食,都是他和小山、小狗子省下些吃食來帶回家,才能勉強維持著她們不被餓死。
自從四年前被傅松、唐安明救下來之后,他們就沒再乞討過,而是依靠自己僅有的力氣,靠著給別人跑腿、幫工,求人家給他們口飯吃。
為了那一口飯,他們干著最累的活兒,卻不敢叫苦叫累。
小明在木匠鋪當學徒,每天跟著師傅鋸木頭,一刻也不停歇,兩只胳膊累的都抬不起來,只想躺下睡個天昏地暗。
小山和小狗子也是一刻不停的洗刷碗筷,打掃、端盤子,動作稍微慢點兒就是一頓毒打,還不許吃飯,兩人由此經常帶著傷、餓著肚子回來。
可為了能夠活下去,他們只有咬著牙忍受著,不然他們五個就沒有吃的,尤其是小秋和小花,他們如果不帶回吃食,兩人就只能餓肚子。
自從傅松不再來后,他們就從唐家搬了出來,被唐安明安頓在了城北的土地廟,那時,他們手里一文錢也沒有,也從來沒有過錢。
唐安明也只是隔一段時間給他們拿來兩三斤蕎麥面,因此,面對小花的病情,他們才束手無策,絕望的看不到一絲希望。
他們也曾求過不少的富人,求他們給他們一些錢,給小花治病,可是,他們除了遭受一頓毒打,什么也沒要到。
后來他們見不但沒要到錢,他們的身體也被打傷了,養了好幾天才能下地,就不敢再跟人伸手了。
而唐安明自從傅松走了以后,來廟里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長,他知道他們家里日子過得也不容易,也不好去打攪他。
他們曾經寄希望于傅松,盼望著傅松突然從天而降,不求將他們全都解救出來,只求他能給小花將病治好。
后來從唐安明嘴里了解到,才知道傅松早在三年多前就去服徭役了,他們也只好歇了心思,決心依靠自己。
身體好了之后,他們只好滿山里去找藥材,可是大冬天的哪里會有藥草?再說他們也不認識什么藥草。
后來還是在一位附近山民的好心指點下,在山里找到了一條不封凍的小溪,在小溪旁邊的樹林里采集到了薺菜、婆婆丁和馬齒筧等幾種野菜,胡亂熬了給小花灌了下去,也許恰好采的野菜對癥,患了風寒的小花不好不壞的一直支撐到了現在。
可是,因為天氣驟然寒冷,又缺衣少食,得不到很好的將養,小花在三天前突然就高熱不退,昏迷不醒了。
小溪邊本就為數不多的藥草早就被他們采伐一空,沒有藥草了不說,就是熱水小花也喝不進去了。
他們幾個圍著小花大哭了一場,急的團團轉,卻毫無辦法。
小明他們三個每天必須去給人幫工,不然五個人的飯食哪怕一天吃半飽,也會斷了頓。至于小花,只能祈禱老天爺不要那么殘忍,留下小花的生命。
正在他們絕望之時,傅松這次真的回來了。
看到傅松的那一刻,他幾乎控制不住,撲到了他的懷里狠狠地哭了一場,似乎將這些年積攢下的悲苦、艱難和絕望統統發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