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初怎么都沒想到,薛棠讓人給他看完傷、換了衣服,順便吃了頓午飯,就真的放他離開了。
他心里突然有點不甘。
薛棠打了他,然后就這么不在意他?他可是段家的嫡公子,怎么突然變成了薛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不知名人物。
他一瘸一拐走到秦家大門口的時候,先前的車夫已經牽著馬在那里恭候了。
“馬車呢?小爺受傷了,不能騎馬。”
車夫恭維的笑笑,“這是夫人安排的,夫人說,您傷在上半身,不影響騎馬。要是您不滿意,可以自己走回去。”
“段,段公子,您沒事吧?”微生淼的丫鬟已經在門口等了多時,見段景初出來,殷勤的迎上去。
段景初原本還想跟車夫周旋的,但看見丫鬟,一下就變了態度,利落的翻身上馬,坐的筆直,斜了一眼丫鬟,咬牙道:“我沒事,我很好。”
丫鬟是奉命等在這里聽消息的,同時也有拉段景初做同盟的意思。
微生淼之前裝病博同情,但是跑出秦家之后是真的嚇壞了,請了大夫開了安胎藥,養胎的時候就只能讓她來盯著,她一定要辦好差事,到時候微生淼不會虧待她。
聞言,丫鬟微微詫異,但還是說:“秦夫人太囂張了,她怎么能那么對您。”
“你休要胡言亂語,秦夫人對本公子禮遇有加。”段景初看了一眼身上的新衣服,說道。
丫鬟:“……”
段景初懶得跟一個戲子的丫鬟廢話,再不多留,打馬揚長而去。
他是紈绔,但世家的紈绔都有底線,他只是愛好與眾不同,卻不是下九流的小混混,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隨便什么人都搭理。
送走段景初,秦家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下人們紛紛望向祠堂的方向,卻不敢多說一句。
往日,薛棠不是在發瘋就是在發瘋的路上,沒人敢跟她接觸,今天……更不敢了。
祠堂里,秦明瑞跪在地上,側過頭看了看薛棠毫無表情的臉。
她收拾段景初來為他出氣?
呵呵。
他太天真了。
就在秦明瑞思緒百轉千回的時候,薛棠起身走到他身邊,抬起手,一下按在了他受傷的肩膀上。
擦!
真特么疼!
秦明瑞終于知道剛剛段景初的痛苦了,這放在誰身上都必須臣服啊!
秦明瑞咬牙,“薛棠,你放手!”
薛棠放開他,淡道:“我打段景初,是因為他欺負你,又對秦家出言不遜。我打你,是因為你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她頓了頓,瞥了一眼秦明瑞,滿眼嫌棄,“打架也可以,但是要建立在你有勝算的前提下,結果,你堂堂將軍府的公子,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讓秦家顏面掃地。”
秦明瑞垂下頭去,小聲嘟囔,“可是他當街辱罵大哥。你之前不是說,誰敢說秦家不好,遇見就打么?只要別打死就行。”
薛棠抬手,再次按了下去,“我沒說你出手不對,但是,出手要講究時機和方式。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攻戰,出手前,你了解對方的實力嗎?知道打不過,那就先回家想其他辦法,或者先強大自身,等你有能力了再一舉反擊。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秦明瑞死死咬住嘴唇才沒喊出來。
疼死他了。
但是,薛棠說的貌似很有道理。
他抬起頭,瞪著薛棠,雖然憤怒,但沒有以前那么嫌棄她了。
薛棠松開手,坐回去,不緊不慢的整理著衣裙。
“你,放過我了?”秦明瑞終于松了一口氣,心里埋怨,但又心情復雜,一開口語氣更像撒嬌。
說完,秦明瑞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薛棠卻沒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叫他先起來再說話。
“打別人需要措手不及,還要下手狠厲,這樣才能讓他臣服,教育自己家人,不一樣。”
秦明瑞原地坐在蒲團上,開始齜牙咧嘴,“手法都一樣的,還這么疼,有什么不一樣?”
薛棠:“打你,我只用了三分力,打段景初,我用了七分。”
秦明瑞愣住了,心情莫名的更加復雜。
為了他,薛棠竟然學會了下黑手?!
他應不應該相信?
薛棠:“所以,你現在知道自己跟段景初的差距了?他比你身手好,而且還能忍,在秦家惺惺作態都是為了回家搬援兵,他比你懂審時度勢,能屈能伸,就是沒真的殺過生,所以第一次有點發怵,但是一回生二回熟,經歷今天,他應該已經打開了任督二脈,以后下手會更狠。”
秦明瑞瞪圓了眼睛,“那你豈不是給我結了一個天大的梁子?”
薛棠:“沒錯。既然知道,就算為了自己以后出門能活著回來,你也必須勤學苦練。還有,你這腦子不太行,習武的同時多讀書,秦家不要拳頭比腦子快的莽夫。”
秦明瑞:“……”
“好了,回去找府醫給你看傷。”薛棠起身,大步走出了祠堂。
秦明瑞:“???”
不是把他關在祠堂三天不吃飯那種嗎?
走過垂花門,薛棠交代等在這里的府醫和王嬤嬤,“給三公子用最好的傷藥,最好的補品,要在五天內痊愈。”
“是!”
日漸西斜,一抹余暉灑在薛棠身上。
她神情依舊冷淡,但是余暉下的背影看在別人眼里卻生出了莫名的溫度。
追出來的秦明瑞聽見了她交代下人的話,站在垂花門后,看著她漸漸走遠,心里酸酸漲漲的,還覺得有點暖。
秦明瑞的房間里,府醫給他重新看了看傷口,只是又上了一些藥,換了一個新的繃帶包扎。
秦明瑞不敢置信,“李大夫,我這傷真的沒事兒?”
李大夫淡笑,“無礙,公子的肩膀在受鞭傷前還受過傷,按下去,可能公子覺得疼,但其實幫著散開了淤血,反而能促進傷口愈合。夫人貌似很懂外傷醫治,她說五天痊愈,應該不是信口開河,只要公子配合調養,保證五天后連痂都掉干凈了。”
秦明瑞這下不得不信薛棠是偏心他的。
打發了府醫,喝著王嬤嬤送來的湯,他問道:“微生淼來做什么?”
王嬤嬤:“說懷了將軍的孩子。府醫診斷過,的確是三個月。”
秦明瑞黑了一張俊臉,“三個月前,我大哥的確去過南曲班子,可是那是去抓二哥回家的,無意間撞了一下微生淼而已,好像當時她崴了腳,大哥讓人給她請了大夫,后面外面就開始捕風捉影說大哥喜歡她,但那也沒什么,誰讓大哥之前對女人避之不及那時候就偏偏還給微生淼送了一些補品,如今怎么就成了大哥跟她有染?”
王嬤嬤弱弱的說:“就怕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秦明瑞冷聲道:“我大哥是什么人?她那種貨色根本入不了大哥的眼。”
王嬤嬤心想:薛棠那樣的,不也成了嫡妻?
但她沒膽子說,只能想想。
加上如今的薛棠今非昔比,她更加不敢議論主子的不是。
秦明瑞皺眉,起身,“不行,我得去警告那個微生淼,叫她不要再來秦家興風作浪。”
王嬤嬤一把攔住秦明瑞的去路,“不行,三公子,夫人說了,您必須好好靜養,若不遵從她的安排,她就把您丟去段家,用來化解兩家的矛盾。”
擦!
這女人真會拿捏他的軟肋,他就還真不、敢了。
秦明瑞悻悻的坐回去,緊握著拳頭,暗暗磨牙。
等他強大了,再慢慢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