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他這平日里插科打渾、混水摸魚樣樣精通的混賬逆子,到了戰場上卻跟換了個人一般。
不僅勇猛果敢、殺敵無數,就在方才還一人單槍匹馬,救回了被困敵軍重圍的他。
況且,如若不是蕭天陌敏銳地覺察到了敵軍的用意,及時回身以手中的利劍,全力格擋住了向他襲來的另一道利箭。
如今這箭就不單是插在他的左肩上,而是還有一支正插在他的后背心口處。
他這條老命也就當場交代下來了。
想到此,蕭經年不禁老懷甚慰。
長子終于也知道了上進,也不枉他往日的悉心教導。
段生進門后,看到被抬到床上的蕭經年,立刻大步向他走去,并向迎過來的周將軍問道:
“侯爺怎么樣了?”
周將軍回道:“中了利箭,得趕快處理!”
段生點點頭,上前為蕭經年仔細查看后,不由得松了口氣,“還好,箭上沒毒!”
他打開藥箱,取出剪刀將露在外邊的箭桿剪掉,后又干凈利落的拔出利箭,為蕭經年仔細處理了傷口,口中囑咐著:
“雖然箭上沒毒,可傷口太深,為了避免動作太大牽扯傷口難以愈合,侯爺近日還是不要再親自出戰了。”
“這可不行!只留那逆子在戰場上,本侯哪里能放心?”
蕭經年聞言心中大急,想轉過身說話,可肩上傷口被牽動,刺骨的疼痛讓他有些受不了,很快,他的臉上就退去了血色變得蒼白。
段生忙抬手輕輕按住蕭天陌的臂膀,讓他不要再亂動,
“侯爺不必憂心,大公子乃是破陣沖鋒的賢才良將,定能無事,況且還有我在,我會每日查看大公子的身體情況,定保大公子無恙。”
一旁的周將軍也忙跟著道:
“正是如此,段先生醫術高明,蕭大公子帶兵打仗也確實有一套,總能猜透敵軍的想法,把敵軍的動向提前算出來,擊退敵軍一波又一波的猛烈進攻,讓屬下等不得不服啊。”
周將軍這話說得真心實意,他原本并未將隨父出征的蕭天陌放在眼里,不想之后的事實證明自古英雄出少年。
蕭天陌出色的軍事才能,讓他們無不心中敬佩,他們練武的人沒有太多心眼,不像文官一樣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只要能帶兵打勝仗,他們就心服口服。
蕭經年瞥了說這話的周將軍一眼,暗暗點了點頭。
不只是周將軍,就連他也不得不對自家小子和眼前的段生刮目相看。
如今軍中都在傳,他們兩個一個是可以妙手回春的神醫,一個是能致人死地的死神,后生可畏,非虛言也。
夜幕降臨后,蕭天陌回到了營中。
他看過父親蕭經年后,剛從主帳中掀簾走出來,黎夜瀾便竄到了他跟前,
“公子,方才夜玉傳信過來,信上說沈姑娘離開了京郊外的莊子!”
蕭天陌心中一驚,“出了何事?”
“說是沈姑娘找到了親生父親,如今已隨父回府。”
“親生父親?”
蕭天陌難掩詫異,他雖已聽黎夜玉說起過,沈家那位可能并不是沈芙蓉的親爹,卻并未想到,沈芙蓉這么快就找到了親生父親。
“沈姑娘的親生父親究竟是何人?”
“這個人公子也很熟悉,正是上次我們救下的大理寺卿周學政。”
黎夜瀾面色復雜,原來沈姑娘竟是名門之后,怪不得身上會有那樣不凡的氣度和風華,根本不似一個見識淺薄的農家女。
“哦?竟然會是他!”
蕭天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閃過些許的驚訝,周學政周寺卿孤身不娶的事情,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市井中的流言也有很多,卻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外竟然有一個女兒。
黎夜瀾點點頭,“還有一事,沈姑娘去赴大公主船宴時,被人算計推入了湖水中,周大人也是發現了她身上掉落的玉佩,才發現她是他的女兒……”
“……后來周大人將沈姑娘救上岸帶回了府中,夜玉放心不下,已經和十月跟去了周府。”
聽說黎夜玉和十月跟在沈芙蓉身邊,蕭天陌面色緩和了下來,語氣也變的平和:
“如此甚好,讓她們小心行事,護好沈姑娘,有事記得及時傳信過來。”
黎夜瀾點頭應下,隨后轉瞬消失在了夜色中。
蕭天陌掃了一眼四周,垂眸思慮了片刻,轉身向著段生所在的醫帳走去。
太子東宮中。
太子晏子風穿過玉簪花海,踏在五彩斑斕的石子小路上,忽聽不遠處的院落中傳出一道悠悠的琴聲,并伴隨一女子的吟唱: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委婉連綿的曲調和著清幽的琴聲,融入徐徐清風輕輕的送入晏子風的耳中,晏子風聽出是鳳七的聲音,他不由的循聲走過去,站在院墻外駐足靜聽。
歌聲悠揚婉轉,卻帶著絲絲縷縷的憂傷,讓人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琴聲如流水淙淙,似雁落平沙,仿佛月下獨酌,又像是靜夜徘徊,暗藏著無數孤涼。
晏子風在墻外默默地聽著。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的琴聲戛然而止,晏子風呆了片刻,抬腳向院門處走去。
可在馬上就要走到院門前時,他突然又停住了腳步,眸中閃過一抹遲疑,半晌后,轉身離開了這里。
等晏子風的背影徹底消失后,玉箏帶人從不遠處的花樹后走出來。
她面色沉沉,掃了一眼晏子風離去的方向,朝著鳳七的院落走去。
鳳七正在院中的石桌前調琴,忽聽門外有腳步聲響,人還未至,一陣濃郁的幽香已隨風飄來。
她抬頭去看,只見玉箏帶著兩個小宮女走了進來,她并未多加理會,只埋頭調自己的琴。
“大膽!見到韓孺人為何還不行禮?”
跟在玉箏身后的小宮女見狀,立刻站出來訓斥。
玉箏擺擺手,“無妨!你們先下去!”
“是!”
兩個小宮女齊齊福身,依言退出了院外。
見院中并無其他人了,玉箏踱步到離鳳七幾步遠的地方,站在那里靜靜看了鳳七片刻,突然輕拍雙手,唇角笑意不明:
“你還真是沉得住氣,我若是你,可沒有這般的好雅興!”
鳳七抬頭看她一眼,淡淡回道:“此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