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若是傳回京城那些達官貴人的耳中,怕是要驚掉下巴。
難怪沈芙蓉會一時氣怒,帶人連夜追趕。
只是,他們離開就離開,回京城就回京城,為何把他忘了?
明明是一起來的,怎么一下子倒是把他給丟下了呢?
余重樓很惱火,難道他就這么沒有存在感嗎?
轟隆隆——
沉悶如鐘鼓的山雷在群山中回蕩,像是將士進發時的擂鼓示勇,聽得人心慌。
一道白色的閃光撕開烏云的一角,自裂開的間隙中劈下,瓢潑大雨便傾瀉而下。
十月抱腿坐在陰潮山洞里,望著眼前不見停歇的雨簾憂慮重重:
“這雨下得突如其來,阻了我們的路,這回恐怕更追不上將軍他們了。”
站在一旁的黎夜玉伸頭向外看了看,雨絲裹挾著涼風飄進山洞口,濕意撲在她的臉上。
暴雨如注,沒有一點點要停住的意思。
她沒有說話,但是從她那緊皺的眉頭可以看出,她此刻也是相當焦慮。
“你說將軍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十月轉頭看了一眼靜靜地躺在山洞內側熟睡的沈芙蓉,接著壓低嗓門朝黎夜玉道:
“俗話說男怕烈女,女怕纏郎,將軍不會是受不了大公主的糾纏,然后就答應她了吧?”
黎夜玉聽了無比果斷的搖了搖頭,篤定的開口回道:
“不可能,將軍平素如何,想來你也清楚,而且他的為人也不用我多說,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誤會。”
雖說出事后她也感覺到了不妙,不過感覺歸感覺,她還是更相信自己理智的判斷,將軍他不是那種人。
十月聽后沉默了半晌,挪了挪發麻的身子,仿佛是喃喃自語道:
“能有什么誤會?將軍他功夫那么好,大公主又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若是將軍不甘愿,誰又能強迫的了他……”
十月話剛說一半,便聽到洞內有響動傳來。
黎夜玉立刻給了十月一記眼刀,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話。
兩人一前一后進到洞內,果然看到沈芙蓉掀開眼簾悠悠轉醒。
“夫人,怎么不多睡會兒?外面的雨大得很,不宜趕路,夫人還是多棲息會吧!”
十月說著坐到沈芙蓉身旁,伸手為她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沈芙蓉揉了揉眼睛,瞇著眼向外看,隱約望見外面天空之上游走在云層上的銀白色閃電。
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呢。
她打了個哈欠坐起來,“不睡了,雷聲打得我睡不著了。”
十月笑笑,伺候沈芙蓉起身,又喚黎夜玉拿來裝干糧的包袱,一邊打開包袱一邊對沈芙蓉道:
“夫人想必早就餓了,先用些干糧吧,等暴雨過后咱們再趕路如何?”
“也好。”
沈芙蓉接過十月遞來的牛脯,和著水袋里先前備下的水吃了幾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洞口的巖石上,濺起朵朵水花。
兩個背著竹筐的莊戶人家的中年男女,在漫天的水霧朦朧中一路跑過來,很快來到了山洞跟前。
“當家的,前邊有個山洞,咱們進去躲躲吧!”農婦的聲音又急又大。
“行!”漢子抬頭看了看,加快步伐,率先沖向山洞。
只是他剛進了洞口,腳步還沒有站穩,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就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
漢子欲哭無淚,盯著緊貼在他喉嚨處的刀鋒,嚇得身子抖個不停,忙顫顫巍巍抬眸掃視了洞中一眼。
只見拿劍架著他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在這個女子的身后不遠處,站著另一位清秀的姑娘。
這兩個姑娘穿戴整潔,長相明媚,與這陰暗的山洞格格不入。
可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們身后,那里還有一個女子的身影。
雖看不清長相,可那身形纖細窈窕,帶著一種淡淡的慵懶,隨意挽起的發髻上斜插一只淡紫色簪花,只讓人覺得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安靜、純明、柔美的氣氛之中。
漢子正看得呆住,忽聽一聲叱咤:
“你是何人?來這里做什么?”
他這才回神,臉露畏色,連忙疾呼:
“女、女俠饒命啊,我不是惡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見漢子連連討饒,雖面露膽怯卻并未直言來此地的目的,拿劍架著他的黎夜玉皺起眉頭,冰冷地喝道:
“別廢話,快說,你來這里到底做什么?”
漢子哪見過這架勢,膝蓋發軟就要朝黎夜玉跪下:“小人是李家村的農夫李大山,只是過路避雨的……”
“當家的!你們是誰?啊——”
這時,落在后面的農婦也進了山洞,看到眼前情景顯然嚇壞了,驚慌地不停尖叫。
黎夜玉立刻將架在漢子脖子上的劍往下壓了壓,目光凌厲地瞪向農婦:
“閉嘴,否則我殺了他!”
這兩人來路不明,誰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同伙。
聽了黎夜玉的話,農婦連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盡管她臉上的表情驚訝,瞳孔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神色,還是強迫自己不要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四周一下子陷入沉靜,一道清亮女聲忽然打破這片壓抑的沉默:
“玉兒,把劍收了吧,我看她們不像壞人。”
李大山聽到這個聲音,知道是先前半隱在山洞暗處的姑娘走了出來,他雖有好奇之色,卻也不敢直直往上看,只連聲附和:
“對對,小人并無惡意,只是來這山間采藥,恰逢大雨,才闖進洞來。”
黎夜玉再次打量了面前這對夫妻一眼。
兩人都被淋成了落湯雞,身上穿著頗為粗獷的土藍粗布,四十有余,卻滿面風霜,膚色也有些黝黑,一雙手皮膚如老松樹一般,骨節粗大,顯是生活不易。
她頓了頓,依沈芙蓉所言,撤下了架在李大山脖子上的利劍,默默走回到了沈芙蓉身邊。
脖子上致命的威脅消失,李大山長松了口氣,對還愣在那里的農婦使了個眼色,兩人轉而縮到了山洞一角。
農婦望著沈芙蓉幾人的方向,渾身還在止不住發抖:
“當家的,你說她們……不然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吧……”
“外面雨這么大,萬一摔下山溝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大山低聲喝止了婦人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剛才不過是誤會一場,幾位姑娘既然心善放了我,想必是不會再傷害我們的,有何可懼!”
農婦橫了他一眼,心想那你還怕得尿了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