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箏滿面憤然,一語不發,空氣中只有蟲鳴。
鳳七揉了揉眉心,也不想再多說,板著臉看著玉箏:
“你現在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說。”說完,喚了人讓送玉箏去歇息。
玉箏咬了咬嘴唇,終是不甘不愿走了。
沈芙蓉清冷的目光從玉箏不馴的背影收回,轉頭看向鳳七,嘴角一彎:
“像這種養不熟的白眼狼,怎么不直接趕出府去,難道還要留著過年嗎?”
鳳七嘆了口氣,“她確實是劣跡斑斑,但因是太子殿下恩師韓太傅的孫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再怎么不對,府上也不能做的太難看,以免引人非議殿下名聲。”
她雖然大度,但也大度不到把一個看到太子殿下,就差沒有兩眼冒光的人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的確想把玉箏趕出府去,但也擔心這樣會壞了太子殿下的名聲,讓那些無知小輩誤以為太子殿下是個刻薄寡恩,無情無義之人。
太子殿下身為國之儲君,此事一旦傳揚出去,不但殿下聲望有毀,若被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后果可想而知!
“左右人很快便會被送去庵堂,也在府上留不了多久,我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沈芙蓉說道:“希望她真能誦經念佛度化心靈,以后一心向善,積善行德。”
鳳七點點頭,要想讓人突然轉了心性不太可能,若能將她渾身戾氣收斂,不再無肆放縱也是好的。
發生了這種事,眾人也無心繼續在涼亭喝茶,沈芙蓉護送鳳七回了院落,自己便回了將軍府。
皇宮內,燈亮如白晝。
賢王面色蒼白如紙,躺在床上,雙眼緊閉。
齊妃守在床前,暗自垂淚,皇上晏圣宗滿面焦急,在殿中來回的走動。
賢王已經昏迷了三日,饒是金貴的藥材不斷供著,卻一直不見好轉,無論太醫用什么藥,都不見好轉。
等太醫把完脈,齊妃連忙問道:“太醫,我兒怎么樣了?”
崔太醫低頭恭敬說道:“賢王殿下本就受了重傷,又身中奇毒,如今雖是早已服下解毒丸,可脈象極為紊亂,脾臟經絡皆是寒氣陰籠,微臣實在沒有十足把握,還需看賢王殿下的意志力,得看熬不熬得過來。”
“嗚嗚……晟兒,你可千萬不能扔下母妃啊……”齊妃抹著眼淚,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透明。
崔太醫想了想,又補充道:“此毒對賢王殿下的身體損害太過嚴重,傷害已經造成,再怎么修補都恢復不成之前,如想保命,需得在溫暖濕潤的地方好生養著。”
齊妃聞言,全身顫抖,用盡全身的力氣拉住了晏圣宗的手哭喊著:
“皇上,妾身入宮多年只得了這么個兒子,若要是有個好歹……光如此思來便已叫妾身心神俱裂。”
“妾身懇請皇上,等晟兒醒來,能允他留在京城,不必返回封地。”
“這……”晏圣宗皺眉,氣勢端凝,如一尊大佛,垂眸端坐。
“皇上若是不答應,到時,妾身橫豎不過與晟兒共赴黃泉也就是了。”齊妃走到皇上面前,眼眶含淚,緩緩跪下。
晏圣宗居高臨下地看著齊妃,沉穩的聲音無端讓人生出幾分壓力:
“你先起來,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皇上若不答應,妾身只能長跪不起。”
齊妃倔強地抬起頭,她唇色露白,眼眶緋紅,整個人看起來泫然欲泣,“妾身只是、只是覺得母子相隔,生不如死。”
她言辭懇切,這幾日因日日夜夜守在賢王身邊,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臉都添了幾分憔悴,晏圣宗看見了不免有些心軟。
賢王到底是他的兒子,當初因狩獵出事之故,他一氣之下將賢王遣至離京甚遠、地勢極其不好的西陲之地,如今想來讓賢王留京慢慢調養也不為過。
晏圣宗踟躕了一會,上前扶著齊妃的肩柔聲道:
“晟兒遭此大難,朕亦心中大慟,他是朕的兒子,朕總不能真的看他丟了性命。”
“至于封地,離京都十萬八千里呢,等晟兒身子養好了再回不遲。”
晏圣宗雖然沒有直接答應下來,但也沒有拒絕讓賢王繼續留在京城。
齊妃立刻明白過來,連忙朝他俯身行禮:“多謝皇上!”
她并未指望晏圣宗真的能收回成命,只要答應讓人留下,也就夠了。
晏圣宗又留了片刻,便離開了。
齊妃起身接過崔太醫手中的藥碗,把濃濃黑褐色的藥汁,喂入床上的賢王口中。
“咳咳!”賢王輕咳兩聲,睜開眼。
齊妃與崔太醫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崔太醫走出門去查看情況。
齊妃扶著賢王半坐起來,關切問道:“晟兒,你怎么樣?”
“母妃安心,孩兒無事。”
賢王頓了頓,又開口說道,“父皇如何說?可是答應了?”
齊妃點頭道:“你父皇作出了讓步,允你留在京都好好靜養身子,不必急著回封地。”
賢王眼神微微一寒,冷笑道:“父皇老糊涂了,就算是我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勞的。”
齊妃一怔:“晟兒,你……”
“母妃可有想過,獵場之事父皇已經懷疑到我身上,就算現在不趕我離京,心里其實還是有一根刺的。”
說到這里,賢王臉上多了一抹瘋狂決絕之意:
“皇位不搶,哪里能到我的手里?兒子算是看清楚了,無毒不丈夫。”
“唯有站在眾人之巔,才再也沒有人可以左右我們的命運!”
齊妃已經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兒來,她仔細的思索,半晌才道:
“皇兒稍安勿躁,這件事情急不來……”
“母妃放心,沒有把握之前,兒臣不會輕易出手。”
齊妃的話還沒有說完,賢王就不耐煩的開了口,片刻又抬頭盯了齊妃幾秒,忽地一笑,“不如從今日起,加大藥劑。”
他說完,眼底藏著些許的尖銳掃向齊妃垂在身側的雙手上。
她的手雖然柔軟無力,但是在燈光的晃映之下,指甲卻泛著些許詭異的光澤。
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每次父皇留宿在母妃宮中,母妃都會在指甲里藏一種罕見的慢性毒,推杯換盞之際,再將毒下在父皇的杯里。
賢王低聲冷笑,雙瞳爍著森森涼意。
他等不及了,加大藥劑,父皇便可盡快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