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熱鬧,毫不夸張的說,藏在暗處的牛鬼蛇神全出來了。
眼下云都最引為談資的有兩件事,一是成王鳳姝拋夫棄子,二是薛家大夫人血濺楚府大門。
丞相楚辭曾被賜婚三次,第一次賜的婚便是與薛家三小姐薛婉。
薛家大夫人因為無所出,一直被薛家老夫人厭棄,多方尋訪,想了無數辦法才在進門的第七年有了女兒。
自那以后她也懶得爭寵,一心把女兒當眼珠子的疼著。
景和三年夏,薛婉及笄,女帝鳳瑾當即下旨賜婚,卻在大婚的當夜,當著眾來賓的面子拎來了薛婉血淋淋的頭顱。
暴君之名由此而生。
過后又給楚辭賜婚兩人,皆是同樣的下場。
三家人不敢與女帝對抗,只能日日在楚府大門糾纏,希望楚辭能給一個說法。
往常都是稍稍鬧一鬧,待到晚膳時間便會回去,哪里想得到今日這薛大夫人如此決絕?
這還正是顧長風返京的當口,云都正是紛亂之中,稍微有心的人都會覺得時機太過巧合。
不過聽薛府的說辭,這次是薛大夫人思女心切,外加悲痛欲絕,才撞死于楚府大門。
聚集的百姓眾多,都親眼目睹了慘劇的發生。
人都容易同情弱者,此時群情激奮,都圍在丞相府外替薛夫人以及三位遭受女帝毒手的小姐鳴不平。
外邊愈演愈烈的吵鬧,讓楚辭心里對鳳瑾的一絲感激瞬間散去。
他沉了沉眸子,冷聲吩咐道:“杜明,隨我從后門出去一趟。”
云都的喧鬧不止這一處,成王府里,上演著更加聲勢浩大的鬧劇。
鳳姝召來了私兵,將王府團團圍住,就為了將場中白衣男子拿下。
“懷玉,本王命你立即將那二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本王不顧往日情分!”
“情分?你連親生骨肉都要斬盡殺絕,王爺,你會寫這兩個字嗎?”
“懷玉,別給臉不要臉,本王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告訴本王,他們二人在哪兒?”
聽到鳳姝的話,更名為若離的懷玉一個勁兒的笑,笑自己瞎了眼,竟然愛上這么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成王殿下,你可是忘了,月余前懷玉就已命喪河畔。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不過是個斬斷前塵的可憐人,可不敢與殿下有半分關系!
“成王殿下,你殺了在下也好,不殺在下也罷,宋氏父子都好好兒的活在這個世上,活在你的勢力無法觸及的地方。
“今日之后,世人都會知道你不僅是個拋夫棄子的人,還是個妄圖對親生骨肉下毒手的人,你覺得這樣的你還有資格與陛下爭奪皇位?”
鳳姝面目猙獰,將手一揮,厲聲喝道:“放箭!”
銀白色的箭雨密密匝匝的往院中射去,若離自嘲的笑了笑,閉上眼睛,張開了雙臂,坦然的迎接著四面八方襲來的利箭。
他孤注一擲,他終究是賭輸了。
鳳姝她比誰都狠心,比誰都無情。
皮肉被穿透的聲響清晰可聞,鮮血順著箭矢汩汩的流出,染紅了素凈的白衣,染紅了雅致的白雪。
隱在王府閣樓轉角的黑袍人靜立了一小會兒,在若離倒下前無情的轉身離開。
若離重重的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看見那抹消失的黑影,嘴角牽起一抹放心的笑容。
他不會再被利用了。
不知何時,大致是在他意識開始渙散時,那一向不可一世倨傲無比的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院子變得很靜,靜到他能聽出她的驚慌和害怕。
“你怎么不躲?
“我已經提前讓近衛軍替換了箭矢,怎么會這樣?
“我召他們來,不過是想震懾你,讓你交出宋氏父子。
“你一直都知道,我最想要的是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你為什么要阻攔我!”
在鳳姝的捶打之下,若離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鮮血像是泉水一般,不停的從他的口中涌出。
“王爺,你……爭不過的。
“你既爭不過陛下,更爭不過……
“王爺,不要信那位大人的話,他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陛下會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對你格外留情,但是別的人不會。”
“不可能,那位大人是來協助本王的!你休要胡說!你就是見不得本王好!”
鳳姝的表情剎時猙獰起來,她與鳳瑾交鋒屢次處于劣勢,是那位神秘的大人出現后,才改變了這個局面。
她能通過輿論,讓天下人對鳳瑾群起而攻之,她能三言兩語,令清冷高傲的楚辭委曲求全,她能輕而易舉,化解破壞大軍凱旋的危機……
這些,都是那位大人的功勞!
若離蒼白的笑笑,不再辯駁此事,目光放遠,透過鳳姝看向了過往。
“王爺——”
他輕柔的喚了一聲。
“我自知身份卑微,不配與您比肩。
“我努力的想要變成你喜歡的樣子,可終究是東施效顰,徒增笑料。
“楚丞相芝蘭玉樹,氣質出眾,文采斐然,乃是天上明月,王爺若肯以真心換真心,或許能贏得楚丞相青睞。”
“那你呢!”鳳姝心頭一慌,忍不住喝道,忽然覺得有些怪異,又補充道:本王允許你死了嗎?”
若離輕輕笑笑:
“王爺,我累了。
“宋公子也不錯,您與他還有孩子,若你愿意好生彌補,應該能與他們盡釋前嫌。”
鳳姝最不愿聽到的就是宋越與那孽種的事,若非他們二人,又怎么會發生這些事,她又怎會落到千夫所指的境地!
“那是個意外,本王是受奸人陷害!”
鳳姝也不明白為何,但她就是想要解釋,想要眼前的人知道,那一切并非她所愿。
待垂眸看去,那總是柔情蜜意的看著她的男子已經闔上了雙目,周身的白衣都被鮮血浸透,紅得刺人雙眼。
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回到現實中來,體會到了戲文里常有的“巨大的悲哀”。
她總是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外界傳言皆是虛言,她就是先帝與鳳君的血脈,不是從外邊撿來的野種!
細想來這些年,唯有懷玉一人真心待她,只可惜她被權勢蒙蔽了雙眼,被自己不切實際的奢望困住了內心。
她一個人,活在了自己編織的謊言里,不肯醒來。
原來,清醒的人是懷玉,而不是她。
光從這一點來看,她就爭不過鳳瑾,因為當帝王就要清醒,就要冷靜。
這一點,她永遠也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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