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兀自在前走著,完全沒想過向來與他如影隨形的謝玄沒有跟上來,待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來到一處荒蕪偏僻之所。
墻上紅漆脫落,青痕如水墨在墻面上暈染,本該掛著匾額的地方除了密織的蛛網,再無他物。
鳳瑾不知道這是何處,只是聯想起上次被人敲悶棍的事,對這種半掩的院門多了警惕。
她徘徊在外,既好奇里邊有人與否,有擔心里邊存有危險。
便是在這糾結之時,積雪被踩踏的聲音響起,腳步逐漸朝門口逼近,在一道咯吱聲后,半掩的門處出現了一道略顯佝僂的絳紫色身影。
“老奴見過陛下——”
嗓音尖細卻滄桑,若不去注意那精光灼人的雙眸,那分明是個日薄西山的老人。
鳳瑾隱約有些印象,好像,好像是曾朝會時在啟明殿出現過的老太監,聽說是原主的大伴,從原主幼時就開始伺候了。
不知該如何稱呼,鳳瑾只好頷首,算是回應。
張德仁蒼白褶皺的臉上多了抹笑,看向鳳瑾的目光里盡是關切與尊崇。
“此處是冷宮,陛下乃萬金之軀,不應該靠近這個晦氣之地。
“陛下,您可是要去別處?
“離此處最近,最好的去處便是慶云宮。
“白雪漫漫步玉橋,當有這皇宮最美的景致,陛下若有興致,不妨往東走上一遭,避避風雪也好。”
真不愧是在宮里熬了幾十年的人,還真會洞察人心!
像這種能熬成帝王大監的人,毫不夸張的說,他的勢力應當遍布整座皇宮,雖然他已被原主罰去守冷宮。
鳳瑾暫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只能維持著帝王應有的氣度,淡淡的朝張德仁點了下頭,轉身朝東行去。
張德仁一直像棵枯木般立在門口,目送著鳳瑾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退回冷宮,輕輕的帶上了門。
地上的腳印被寒風撫平,好像這里從始至終都沒有人來過。
順著張德仁指引的方向,鳳瑾很快就到了一座富麗奢華的宮殿。
不談雕梁畫棟,玉宇瓊樓,光是那貴氣逼人的牌匾,都讓人忍不住直呼:“有錢!”
遠遠望去,“慶云宮”三個字猶如最耀眼的日光,不由分說的鉆入了鳳瑾的視線,讓她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這便是首富蘇家小公子蘇北的宮殿了?確實氣派,連個牌匾都要用浮雕的金飾鑲邊邊。”
鳳瑾酸溜溜的說著話,同時伸手推開了緊閉的宮門。
里邊靜悄悄的,地上的落雪堆積,只有中間被掃出一條窄窄的小徑容人落腳。
鳳瑾走了很遠,路過花廊,穿過垂門,經過廳屋,都沒有看到一個人的影子。
心生離意時,目光忽然被右前方不遠處,背對著坐在門檻處的銀白色身影所吸引。
幾步跨過,便來到了身影的旁邊,學著他的模樣坐在了門檻上。
“請問,慶云宮的主人在哪兒,可否替我通傳一聲?”
聽到她的詢問,銀白色身影剎那抬起頭,一雙水波澄澈的貓眼里寫滿了震驚。
這雙眼睛,鳳瑾記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眼前這長相干凈乖巧,妥妥一奶狗的男子與那日敲她悶棍的人有關與否,鳳瑾揚起溫柔的微笑,意味不明的問道:
“小哥哥,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蘇北的臉上不可遏制的出現驚喜,卻又在看到手中之物后,慢慢收斂起表情,垂下頭恢復了獨自一人的模樣。
阿瑾說要等她回來,在她回來之前,最好不要接近女帝。
他還無法確定,他的阿瑾究竟有沒有回來。
他的忽然沉默令鳳瑾大為不解,卻也不好多說什么,只當女帝兇名遠播。
撐著腦袋嘆著氣,視線忽然落到蘇北手中珍稀把弄的物件上。
灰色身體,白色肚皮,呆愣的眼神,還有兩只極小的耳朵,渾然一副憨憨的模樣。
怎么看,怎么像……龍貓!
靠,這是個什么世界?
怎么還有宮崎駿的動漫周邊!
“小哥哥,我問你,你這個龍貓是哪兒來的?”
鳳瑾強行壓制了拽住蘇北領口的沖動,震驚又緊張的逼問道。
蘇北那早已散去的驚喜,再次出現在了臉上,也不管鳳瑾略顯猙獰的面目,身子一轉就摟住了她的脖子。
一邊小貓似的蹭著她的脖子,一邊黏黏膩膩的喊著:“阿瑾。”
那一聲聲撒嬌的呼喚,再配上那人畜無害的臉龐,鳳瑾的心頓時就化了。
哎喲,怎么這么甜,人間小奶狗實錘了!
待小奶狗歇下聲來,鳳瑾摸了把順滑的銀狐斗篷,再揉了把他的腦袋,再次提起了剛才的問題。
“喂,小哥哥,你這個龍貓是哪兒來的?”
蘇北皺了皺眉頭,用那雙貓眼瞪了鳳瑾一眼,略顯不悅的反駁道:
“我叫蘇北!
“這個小擺件是你捏了送給我的!
“阿瑾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不,原主捏了送給他的?
原主一養在深宮的帝女如何知道龍貓,如何知道動漫?
不對,這地兒根本不可能有這東西!
鳳瑾心里掀起驚濤駭浪,莫非這原主也與她一般,是穿越來的,又或許認識別的穿越人士?
“蘇北,”鳳瑾著急的喚道,卻在看到男子隱露不悅后,立馬改口,“小北,乖小北,告訴阿瑾,這東西真的是我以前送給你的?”
蘇北皺起眉著惱的看著她:
“是!不是你還有誰?
“你還特別得意的跟我講過,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人知道這個東西!”
隨即又得意的笑了起來,“可你送我之后,普天之下便有兩個人知道這個了,只有你和我,這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秘密。
“阿瑾,如今你回來了,我就不用再躲著你了吧?”
鳳瑾倒是越發迷糊,原主知道龍貓一事還沒弄清楚呢,怎么又來個回來了?
什么叫回來了?
身為貴君的蘇北一直龜縮于慶云宮,難道是另有隱情?
“阿瑾,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會回來,所有人都認為我瘋了,但我就是知道,你不會食言的,你答應過的話都會做到。
“阿瑾,我將院中的梨樹養得很好,明年春天應該就能花滿枝頭了。
“不管你回來的早與晚,只好能回來,都好。”
勾人的貓眼里泛起了濕意,眸中的安定就像是漂泊的旅人找到了居所,流浪的小貓尋到了主人。
終于,他一直以來的堅持有了答案。
阿瑾回來了,真好。
“蘇家人說,要我放你離開,這是唯一的要求。”
安慰了半晌,鳳瑾終于忍不住,煞風景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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