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慢走!”嫣然站起身來,似乎要送方錚出門。
“別送,太客氣了,留步留步。”
嫣然恨恨的一跺腳道:“我是說要你站住!”
“啊?啥意思?”方錚茫然的望著她,“慢走”的意思應該是讓我快點走吧?
“公子今日才冠群雄,進了奴家的閨房,怎的輕易就走了?既入寶山,豈能空手而歸?”嫣然已走到方錚面前,俏目仔細的觀察著他。
“男人進你閨房,你反感,男人識趣告退,你又不讓人走,嫣然姑娘,你到底想怎樣?我只不過是運氣不好對上了你出的對子而已,不算十惡不赦吧?”方錚無奈的嘆道。
“公子莫非沒聽說過,女人本來就是善變的嗎?嫣然也是女人,當然不例外了。”嫣然笑吟吟的道,眼中的譏誚之色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欣然,還有幾分……感激?
“既然女人善變,你該不會下一刻又將在下趕出去吧?”
“那可不一定哦,”嫣然將櫻唇慢慢湊近方錚耳邊,悄聲道:“公子要不要留下來看看女人善變的性子?”說完還輕輕朝方錚的耳朵吹了口氣,吐氣如蘭,美色如醇酒,方錚已醺然欲醉。
這女人太會撩撥人了!方錚的下身已非常爭氣的有了反應,臉上熱熱的,不用看就知道紅了。
“咦?公子臉紅了?”嫣然輕笑道:“莫非公子是第一次出入這煙花之地?”
太傷自尊了!這女人眼光真毒,該死的竟然被她說中了,活了兩輩子,方大少爺還真是頭一回逛窯子。
“那個,姑娘的閨房很不錯……”此情何堪,只好顧左右而言它。
“怕是公子還沒見過如此簡陋的閨房吧?”
“不,是簡約,簡約而不簡單,跟簡陋不同,再簡陋的屋子,你若掛上幾幅名家字畫,它的風格就不一樣了,只能說世人勢利,在他們眼中,高雅與粗鄙的區別,也許只有一張紙的厚度。”
“從房間布置能想到世態人心,公子果然聰慧過人,”嫣然笑道:“依公子看,奴家何故要將閨房如此布置?”
“姑娘的房間,不像是閨房,”方錚再次打量了一眼,“在下倒覺得像高僧的禪房,姑娘年紀不大,莫非已有出世之意?”
“公子果然高才。”嫣然眼睛一亮,“您是第一個說中奴家心思的人。”
她黯然道:“入世即出世,這煙花風塵之地直如第九層油鍋地獄,我不入,誰入?”
這姑娘的心理太灰暗了,小小年紀就如此滄桑,以后怕是會走極端。
“佛家講究的是修行,種善因,得善果,不是簡單一句出世入世便能說清。姑娘正值芳年,卻如此消極,殊為不妥。”
“連世間的先知智者都無法改變命運,嫣然只是濁世中的弱女子,除了念佛避世,隨波逐流,還能怎樣?”嫣然幽幽嘆息。
“在下不敢茍同姑娘的看法。我認為人定勝天!很多比你還可憐的人,他們也從未向命運低過頭,你見過雙手雙腳都沒有了的人,仍在堅持用嘴咬著筆桿寫字嗎?你見過身患絕癥的人每天笑得比我們正常人還開心嗎?嫣然姑娘,人的出身無法選擇,這不是你的錯。但若身陷囹圄而只知自憐身世,那就是你的不對了。哎,嗓子冒煙了,來口茶喝吧。”
渴死了,我容易嘛我,別人逛窯子都是偎紅倚翠,左擁右抱,好不快活。方錚倒好,巴巴的站在人家姑娘的閨房里給紅牌花魁干動嘴皮子做思想工作,而且連口水都沒得喝,同樣是人,差距怎么這么大呢。
“嗯,什么?”嫣然還在慢慢品位方錚剛剛說的話,不過她明顯跟不上方大少爺的跳躍性思維。
方錚耐心的重復:“我說,我剛剛跟你講了這么多大道理,講得我嗓子眼冒煙了,不知嫣然姑娘能否大方的賞我一口水喝,如果能再給我一把凳子坐,在下就更感激了。謝謝!”
嫣然這才反應過來,她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紅紅的掩嘴一笑,小小的白了方錚一眼,立刻吩咐外面送茶水點心和椅子進來。
沒過一會,幾個丫鬟魚貫而入,手中端著茶水,還有的端著幾張紫檀圈椅,分兩列擺在屋子中間。看格調搭配,這椅子肯定原本就是她房中的物事。——多半是嫣然之前命人將椅子搬出去,好給方錚這位才華出眾的大才子一個下馬威,以表達她的抗議。
小心眼的古代女人!
方錚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客氣,抄起茶碗狠狠灌了兩大口。嫣然仍是笑吟吟的,眼中不時閃過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狡黠之色。
接下來方錚與她相談甚歡,天南海北,無所不談,看得出嫣然對方錚的閱歷和見識很欽佩,從她望向方錚的眼神大放異彩可以看出,也許嫣然對方錚不止是欽佩,——穿越人士就這點好,隨便說點什么都是后世人幾百上千年的總結淬煉,她一個古代小姑娘自然是被他忽悠得頻頻點頭,滿口贊同。直到一絲夜風拂過,房中紅燭輕輕搖曳了幾下,方錚才猛然驚覺天色已晚,該走了。
正待告辭,方錚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嫣然道:“初次見面,區區禮物,不成敬意,還請姑娘笑納。”
盒子里是如玉齋的胭脂,對于即將開始的第一份事業,方錚很是上心,見人就送上一盒,給如玉齋打打名氣。青樓里的姑娘們是他打算重點發展的潛力市場,今日來逛窯子,當然得帶上如玉齋的脂粉,工作娛樂兩不耽誤嘛。
女人都喜歡別人送她小禮物,她們喜歡的不是禮物本身,而是忽然而至的那份意外和驚喜。
嫣然顯然是女人中的女人,她的驚喜瞬間就布滿了俏臉,迎來送往的日子里,有人送她金,有人送她銀,卻沒有哪個男人能這樣貼心的送過她小禮物。
所以說女人挺容易滿足的,有時候一件不值錢的小玩意兒都能讓她欣喜半天,可女人又是最不容易滿足的,就算你堆座金山銀山放在她面前,不喜歡仍是不喜歡。——男人多可憐,窮其一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將女人的心思弄懂,經常干些花錢出力又不討好的事兒。男人上哪兒說理去?
嫣然雙手捧著盒子,眼中滿是驚喜:“這是……送給我的?”
方錚眼睛望著嫣然,深情道:“對,雖說它不太值錢,可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看,這盒子包裝是多么的精美,看見這暗扣了嗎?這暗扣還是包銀的,看著就上檔次,而且它還不怕摔。你再打開看,瞧,這胭脂多紅,如春天里的杜鵑,紅得鮮艷,如秋日里的落花,美得凄涼。里面還摻了少許南海珍珠粉,既能美容,還能養顏,最重要的是,它價格不貴,量又足,一盒上等的玫紅胭脂,只要十兩銀子,卻能用上好些天……”
嫣然本來還滿臉笑意的聽著方錚介紹送給她的禮物,后來卻越聽越不是味兒了,這情景……不像是送禮呀。
見方大少爺猶自滔滔不絕,嫣然忍不住打斷道:“方公子,……方公子!這個胭脂,真是……送給我的?”
“啊?”方錚一楞,趕緊道:“當然,當然是送給你的。”
接著方錚不好意思的撓頭道:“主要是送給你,如果你能順便幫著給我的如玉齋做做宣傳,那就更好了……”
“…………”
嫣然心里那個氣呀,這人怎么這樣?還以為他多好心呢,合著忙活半天是來做買賣了。這個人可真奇怪,說他滿身銅臭吧,他卻偏能對上那個難倒無數才子的對聯,說他有才吧,這會兒他表現得完全就是個滿臉市儈的黑心商人。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定了定神,嫣然似笑非笑道:“方公子,您這禮物,可送得沒誠意呀。”
方錚趕緊道:“有誠意,當然有誠意,我八你二怎么樣?七三也可以商量嘛。月底分紅,絕不拖欠……”
嫣然隱秘的翻了翻白眼,誰跟他說這個呀,這家伙怎的這般不著調?
“方公子,東西奴家收下了,至于你所說的‘做宣傳’,奴家可沒聽見,權當是您誠心誠意送給奴家的,嘻嘻。”嫣然笑顏如花。
“啊?”方錚有點心疼,礙于面子又不得不點頭“好好好,在下本就是真心誠意送你的,別的不說,不說了,呵呵。”
古代女人難道不知道收禮不辦事這種行為很惡劣么?
眼見天色不早,方錚起身告辭。
嫣然將他送到門口,忽然在方錚身后笑道:“公子慢走,奴家想,咱們一定很快就會見面的。”
方錚沒仔細想她這句“慢走”是送他呢還是叫他站住,客氣的與嫣然告別,往廳中走去。背對著嫣然的他,絲毫沒發覺,嫣然那纏mian炙熱的目光,目送著他的身影直至消失。
想著他推銷胭脂時的市儈嘴臉,嫣然不由掩嘴輕笑,房中的紅燭跳了一下,結出兩朵并蒂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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